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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人的影像消失了。墙面上留下了一股阴冷的余韵。    秦馨看向丹尼。四目对望, 好像不明白刚才的事。    她困惑极了, “他说,我们要孕育一个孩子?什么意思?”    “别怕, 是吓唬咱。”丹尼十分淡定。    “该不会想诅咒咱们的孩子?”她蹙眉说。    “不会。他诅咒不了。”丹尼扶住她绷紧的肩,安慰地揉了揉。    整个十一月修下来,他的大预言术很强了,又有众生愿力加持,不必再怕黑笔的诅咒。    ——假如没这点底气,他也不敢轻易挑衅大人。    再说了, 对方若想诅咒的话, 现在就可以写出来。比如, 生个猪尾巴的孩子,或者,孩子长到七岁会弑父什么的……但他没这么写。    丹尼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 “就是想给咱一个警告。安分过日子别管他的事。不然会拿孩子做文章。大概是这意思。”    秦馨见他胸有成竹,这才稍微定了心。    她抿嘴沉默片刻, 意有所指地说,“……那今晚,会发生什么吗?”    他眼底有笑,装傻道, “发生什么?”    她木着一张通红的脸,蚊吟似的说,“......反正不行。这是咱的私事。重要的私事。被一只笔干预的话太荒唐了。”    “顺其自然嘛。这种事没必要浪费法力抗衡。”    老子都快憋疯了, 他心里说,有没有预言都得发生。    “啊,可是……”所有人都瞧见了,知道他们将在今晚“孕育孩子”。多丢人!想到这一点,简直没脸走出房间了。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她的脸含笑瞧了会儿。摆出道貌岸然的面孔,佯斥道,“紧张什么?还没到晚上呢,满脑子想这种事儿像话么?”    她一脸崩溃,无语地瞪着他……他搞不好正中下怀呢!    接到她洞穿力十足的眼神,丹尼的脸红了,嘴角翘着说,“别大惊小怪,馨儿。做人要幽默,要保持放松的心情。”    “涉及这种事你的幽默细胞就可活跃了。”她把泛红的脸别向一旁,轻声抱怨一句,“平时也没见你多幽默。反正……不行。不能让坏人得逞......你想想办法。”    他笑起来,“行,我想办法。不许再唧咕了……过来,看看这纸条。”    他张开一条胳膊,示意她窝进去。秦馨稍微拿了个乔,才把自己塞进这怀抱。    外头寒风“呜呜”卷动着。雪在窗外狂飞……这时能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是多么好。    两人紧挨着彼此,脑袋抵着脑袋,同时叹了口气。    “有什么想法?”他问。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大人未必是童嘉年。”    “唔。”    她的目光看着虚空某处,“……按预言,是他没错。但想想当时的情况......有点太刻意了。——他踩着钟声走到咱们跟前,好像板上钉钉表示自己就是大人,把咱注意力都吸住了。但是,当时你跟前有好几人呢。”    “嗯。脸冲着我的起码五六个……”    “对啊。可能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比如,你二姐?”    秦馨歪了头,半晌道,“对……可她都瘦成那样了,大人会让自己混那么惨吗?”    “或许是为迷惑咱呢?让咱以为她受了大人的虐待。——其实她自己就是大人?”    秦馨想了想,“不排除这可能……但二姐怎么可能是大人呢?我们一块儿长大的。”    “也许真正的二姐早就死了。大人变成了她的模样?”    他撸猫似的抚触着她的胳膊,□□中烧地想着“孕育孩子”该做的事。腰腹间重得像灌了铅。    “证据呢?”    “没证据,纯属瞎猜。”他说。    秦馨翻翻眼,撇了个嘴。抱住胳膊,任思维发散了一会,缓缓抬头望着他,“……既然你瞎猜的话,完全可以把范围扩大一点。当时广场上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包括我大哥他们。”    “哦?”他的目光罩住她的脸。    秦馨调整坐姿,“咱写的是九点与大人见面。但万一时钟被……拨快,或者拨慢了呢?时钟敲九下时,根本不是真正的九点。而是之前或之后的某个点。这可能性有的?”    丹尼定住,灵魂在眼里冉冉升了起来。    好像被她的思想照亮了,醍醐灌顶地说,“诶呦,宝贝儿,你说得有理。假如时钟被拨慢了,就是说钟敲九下之前,咱已见过真正的大人?……而童嘉年的出现只是个迷惑的假象?”    “有这可能。假如被拨慢了,大人就在咱之前看到的人当中。”秦馨抚了抚发冷的肩膀,目光变得有点惊悚了,悄悄说,“照这分析,秦渡,老万,蛛儿,奇奇和海螺,当时都在你的面前。天......大人不会就在你徒弟当中?”    丹尼一动不动地呆着。    过了会儿,语气不太幽默地说,“真要在他们中间就等老子给他们抽筋剥皮。一旦催动师门的诅咒,管他是大人、小人,都会死得稀巴烂。”    “很厉害的诅咒吗?”    “当然。初代天巫立下的诅咒。敢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徒弟会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秦馨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丝灵感,抬头问道,“他们知道吗?”    “知道。拜师、立契时就知会过了。”    “假如……弑师会怎样?”    “不必我催动,诅咒自动生效。”丹尼的脸色变得像冷铁一般,“会不会因为这原因,‘大人’才一而再再而三放过了我呢?不然的话,以他的科技想要我死的话,岂非容易?法术根本难不住啊。”    “可是,假如他们知道有这诅咒,为啥还要拜师?不是给自己套了个枷锁吗?”    “也许一开始并不知道?想来偷师学我的法术。没想到把自己捆住了?”    秦馨愣了一会,轻“嘶”一口气说,“……有可能。对了,你在梦里不是见过他们的魂魄么?谁最可疑?”    丹尼表情严峻,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半晌说,“奇奇的魂魄很古怪。和它的身体一样是黑乎乎的怪兽。许多妖兽的灵魂都是人……纵然有兽形,也都是正常的动物。没一个是怪兽的。唯独它乌漆麻黑的一大团……”    “哇,有可能。黑的灵魂有点不祥哦。”秦馨凝思片刻,“……但蛛儿也可疑呀。作为杀手榜上名列前茅的杀手,他的灵魂纯洁过头了,一尘不染,如诗如画,就像入梦前用去污剂处理过似的。”    丹尼直勾勾盯着手上的纸条,忽然问,“你看这个‘卍’符号,中间加个圆点后像什么?”    她抽一口冷气说,“你是说……像蜘蛛?”    “你也觉得?当时我在广场上隐隐有这感觉来着。”    两人盯着看,越看越觉得像,不由交换了一个惊悸的眼神。    秦馨喃喃地说,“中间的圆点代表蜘蛛的躯体,四周像爪子又像罗网,蜘蛛坐镇其中,操纵着所有人。在网中他是主宰者,是神,……是大人?”    丹尼的眼睛快着火了,“……真的是蛛儿吗?”    “也不一定。往往越像的到最后并不是。最不像的反而是。搞不好是海螺呢?老万也有可疑呀……”    “老万也可疑?”    “对呀。你想想,这符号念什么?”    丹尼傻住了。“卍”字用汉语念成“万”。唐代时,武则天定的音。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女人的“枕边风”吹得特给力,全刮他心里去了。每句话听着都合情合理。    “老万的真名儿叫什么?”    秦馨摇头,“不知道。他在我家好像蛮久了,大家都称他老万,老万。没人叫他真名儿。”    “......”    秦馨越想越觉得老万特别。虎背熊腰,气质独特,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很强的,但是一扭头就会忘掉他的长相,几乎留不下深刻的印象。    就连到了现在,老万在她脑中的形象也特别模糊,只记得挺剽悍,但面貌特征一概想不起来。    确实有古怪哦。    丹尼摸着下巴,“还记得那次我要他们验血的事儿吗?”    “嗯。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同意的。”    “他会不会算到我根本没打算验血,所以比任何人都决策得快?”    “有道理。”她点点头,“这样看来.......就我大哥没可疑。”    丹尼眯眼,过了一会又说,“但你大哥的性格变了不少。以前很淡,很克制,现在说话经常有点假幽默,挺装的……有没可能真正的秦渡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其实是大人变的?”    “证据呢?”    “瞎猜的。”    “又瞎猜……”秦馨叹口气,调整一下姿势,“我脑子都被你猜浑了。”    “我也被你的枕边风吹浑了。”    两人相视一笑,挨一块儿叹了口气。    他徐徐地说,“假如时钟没被拨慢,而是拨快了呢?”    “拨快的话,钟响九下之后见到的才是大人?”    丹尼顿了一下,“塞纸条给我的……徐管家?可能吗?”    秦馨顺他的思路进行推理,点头道,“有可能他在故弄玄虚,想把你引走。”    她双目炯炯,“你想,假如他只是个喽啰,怎么敢在大人身边给你递纸条?天上有那么多灰粒智能,旁边那么多黑斗篷,他就不怕被发现了、被灭掉?除非这是大人让他做的,或者,他自己就是大人!”    “有道理啊.......”丹尼用食指敲着眉心,“……怎么看谁都挺可疑的?”    “按照预言,应该就在他们这些人当中。”秦馨盘起腿,把脸皱成了一团,“得想办法把人甄别出来。关键是,你找出大人后要做什么呢?”    他的目光对她瞧过来,低声说,“不知道。八成是想办法宰了。不管他是谁,这笔帐得算。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呢.......馨儿,假如是秦渡或者秦雅,你不会恨上我?”    “不恨。不过你别急着说大话,”她消极地嘟了嘟嘴,“搞不好最后挨宰的是咱俩。我的野心没你那么大,宰不宰的无所谓,只要咱们两个好好活着就行。”    “没出息......去,给老爷我冲杯咖啡提神,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把那个孙子给揪出来。”    她抽抽嘴角说,“是,老爷。这就给你泡。你要是想不出辙儿,看这张一家之主的脸往哪儿搁!”    他笑了,目光喜滋滋地追上着她的背影。咧嘴傻傻地看着.......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他这会儿的心思全歪了,根本没法专注在正经事上。之前一直忙着修炼,把持着不敢想。这会儿一旦开始想了,就有了“嗜血”的心情。    秦馨打开酒柜,取出一袋挂耳咖啡搁到杯沿上。提起热水壶,缓缓地注入开水。黑色液体一滴一滴渗出滤网,咖啡的浓香袅了上来。    等第一泡滤净了,她又细致地倒入开水。    房间内一时静默,升起一种让人迷恋的氛围。浓情蜜意,尽在不言中。    屋外大雪纷飞着……把一切喧嚣的杂声都覆没了。    他脚步很轻地走过来,把手放在未婚妻纤细的腰肢上,语气暧昧地感慨道,“这种天气,真该去被窝里躺着。”    “我不困。”    “你脸红什么?羞答答的。再撩的话,别怪我把持不住了。”他恶人先告状地说。    她转身瞪着他,“今天要是把持不住,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