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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靳寒舟如大型犬,且是最凶那种。    阿遇过来上班,一眼见他挂在老板身上,犹豫再三,小心惊扰:“笑哥,你和他……”    姜笑未答,一手揽住恶犬,一手让阿遇将花拿住。    “找个花瓶放起来。”    “玫瑰?”阿遇听他声音不对,惊声:“笑哥,这怎么可以?”    姜笑叹气,“这点我能承受,你们总习惯过于担心我。”    “可你从不喜欢鲜花。”阿遇犹不放心。    姜笑一顿,恶犬帽子滑落,此时双目紧阖,似终于见了主人,收起爪牙,眉眼温顺在他怀中入睡,就连黑发也柔柔贴在他额头两侧。    他想了一想,忽然也觉得好笑,冲阿遇招招手,把人连拖带抱弄回家。    靳寒舟昏沉醒来,混沌一阵,猛地睁眼。    他目露凶光,下意识检阅身边有无敌人,视线转一圈,停在窗边。姜笑倚在一侧,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茶杯,神情冷淡,若有所思,露出独自一人时才会展现的一面,就连他眼角那颗红痣,也愈加冷艳。    也是,这人独自带着一对弟妹长大,又岂会是朵软棉花。    靳寒舟床上窥视片刻,心口莫名酸涩,突然起床脱下外套,走去问他:“玫瑰好不好?”    姜笑被他惊醒,冰冷目光无意识刺来,片刻,意识到对方是谁,又逐渐软化,眼神变得温暖,冰雪融化,嘴唇抿起一丝笑意。    “很漂亮。”    靳寒舟心满意足,得意一哼,将外套搭于他身上,“早上风大,你不要总是站在这种地方,容易感冒,以前我认识一个人也总这样,有一天终于感冒,继而喉咙发炎,她有一个歌手梦,那之后声音变坏,日日怨天尤人,又憎恨身边人——”    他忽然闭上嘴。    姜笑眉目含笑,“怎么不说了?”    靳寒舟被他看得心头发痒,好似有一千根羽毛在挠。    “我不说了,讨厌她,不想你看我骂人的样子。”他停顿一下,为避免怀疑,又说:“我先走了,到十三区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我明天再来看你。”    还未来得及转身,手腕忽然被人攥住。    靳寒舟生得高高大大,又阴沉冷漠,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    外套在姜笑身上,他耸肩垂头冷脸的模样便无处逆藏,如今像剥光蛋壳的鸡蛋般在他面前,透明如蝉翼,他早就想逃。    “干什么?”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姜笑反倒很轻松,“发卡呢?”    靳寒舟倏然警惕,说:“我以为你要送给我。”    姜笑看他拳头握得紧紧,立即便知他把东西藏在哪里,遂伸手去捧住他的拳头,“松开。”    靳寒舟还要挣扎,姜笑一挑眉,他的头发遮住半张脸,依稀可见唇角抿直,僵持一阵,唇角下瘪,一副委屈模样将拳头松开,可爱娇小的草莓发夹惨兮兮躺在他手中。    姜笑轻笑一声,取过发夹拨起他的头发一捋。    “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靳寒舟垂头,眼睛往上瞅,很是紧张。    “秘密?什么秘密?”    难道是知道他从家里逃出来要赶他回去?    姜笑看他的面孔像烧热的水壶蒸蒸泛红,又似被冷却的铁块迅速变凉,变幻莫测。说来也怪,靳寒舟在他面前差点把别人掐死,又把体积那么庞大的阿遇吓得不敢靠近,他却从不觉得可怕。    此时见他黑漆漆的眼睛满是忐忑,反倒觉得有些可爱。    这样一只凶兽,偏偏对你卸下武装。    “我发现你饿了一整晚。”    闻言,靳寒舟横眉竖目,“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姜笑不容置疑地攥着他的手将他摁在床上,“是不是玩弄,你自己心里知道,我还发现你整夜未睡。”    指尖轻碾过他的眼角,“你看,你的黑眼圈。”    靳寒舟蓦地浑身发烫,结结巴巴支支吾吾:“我、我……”    “这里是我房间,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姜笑把他压到床上盖上被子,见他浑身软绵毫不抵抗,又忍不住想笑,“没有人会吵你,你等等,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怎么用这种表情看我?你放心,我不进厨房,不做讨厌的事,我下去开店,顺便为你买一些吃的回来。”    靳寒舟瞪眼,贪婪注视周围环境。    阳光倾泻而下,注满房间。这里是白色的墙,简单的桌椅,一张软绵的床,桌子上摆放全家福。照片里的姜笑还是少年模样,与双亲在一起,一手揽着弟弟,一手揽着妹妹,露出苦恼的笑容,年纪小小就已经有了哥哥模样。    “这里是你房间。”    “是,什么也没有。”    “怪不得味道这么香。”    “香?也许你的鼻子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东西。”    姜笑耐心至极为他掖好背角,又叹一口气:“不知是哪里来的孩子。”    “不要把我当做小孩。”他色厉内荏地反驳。    靳寒舟手长脚长躺在床上,幸好被褥足够宽大。    “你真知道我的秘密?”他又问。    姜笑已走到门口,闻言转身,仔细端详他一瞬落下结论:“毫无疑问,你是问题儿童。”    靳寒舟再度反驳,“我不是小孩。”    “我当然知道你是成年人。”姜笑目光温和,“你不说,我不多问。”    靳寒舟听着松口气,片刻,又觉浑身不得劲,闷闷不乐。    一时怨他怎么真的不问,若是再多问几句,他必定心甘情愿把底裤都扒得干干净净。一时又担心姜笑觉得他矫揉造作,心里想了一千份的解释,想说出来又不知该同谁讲,因为姜笑不问。    “成年人成年人,什么成年人,我简直像个小孩,真幼稚。”    姜笑出门,弟妹已经不在,咖啡厅的员工陆陆续续上班,有井有条工作。那一竖玫瑰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用狭窄的花瓶装在一起,十分拥挤,姿势别扭,花朵却艳丽至极。    员工都对这束花十分好奇,见他过来,惊讶问:“老板,这里怎么有玫瑰?我要不要拿去扔掉?”    姜笑站得很远,“朋友送的。”    “朋友?”这名员工高中毕业出来兼职,少女情怀,“可是这里是一百零八枝玫瑰,老板,是哪个朋友要向你求婚?”    “求婚?”    “一百零八枝玫瑰的花语,是求婚。”    姜笑想起靳寒舟的坦然直率的眼神,摆摆手,“他不懂这个意思,只是普通的送花。”    “哦。”    “那两个小孩出去了?”    “嗯,早早就走了。”    姜笑叹一口气。    比起这两个小孩,靳寒舟可好哄得多。姜悦是弟弟,脾气却比妹妹要坏,骂不得说不得,最讨厌他碰与游戏有关的东西。    昨晚回来闷不吭声,房门摔得砰砰响,姜喜更听话,但总在心里叛逆,姜悦做什么事情她嘴上不支持不反对,实际上总跟着一起去做,回头便冲他装乖,也是打不得骂不得。    姜笑对这两个小孩当然舍不得打也舍不得骂,三人相依为命,他知道两个小孩只是被当年那件事吓坏。    那时他打最后一场比赛,对手实力强大,他太过轻敌,拖的时间过长,最后神经突突作痛,眼看要赢,忽然浑身颤抖倒地,仪态尽失,如将死的虾般痉挛着摸索身上的药。    药瓶落下又捡起,捡起又落下,他的手指几乎握不住东西,终于捡到救命药,有瘾一般狠吸一口,这药却如同失去效力,令他痛苦不堪。    所有人都被吓坏,全国赛最后第二场,最后三名的角逐。    对手腾地站起,解说也停下声音,所有人都被这场异变惊得神魂出窍,观众的呼声像卡带的录音机,一切停在那个时候。    立体荧屏的光映在每一人的脸上,变幻莫测,唯一还在动的大概只有游戏里的怪物。    这是实时转播,全国观众都在看他如何去死。    台下逃课过来看比赛的妹妹突然站起来,泪流满面,声嘶力竭大喊,时间再度流动,一切拉开序幕,昏天暗地。    这就是他的过去了。    两个小孩都被吓怕,任何一件事都令他们如同惊弓之鸟。    如今几年过去,他信自己已经能控制一切躲避危险,他对鲜花过敏,因而收下了靳寒舟的玫瑰,却并不打算靠近。    况且,他只是羡慕靳寒舟的率性。    什么时候他也能揍得卫统屁滚尿流?    姜笑无奈笑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