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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6)

    怎么会这样,难道当时没有宫人能拦住她?还有,这些事情是你母妃同你说的吗?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母妃骤闻噩耗,痛苦难当,趁着次年父皇去行宫时,贿赂一名曾在衡玉园的宫女,问出此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容常曦搓了搓手背,仍是浑身发冷,“好好的一个宠妃,怎么会刚生产完,便要一个人爬到自己的宫殿门口去?这定然是有人加害……”    “母妃和我,也都这样认为。”容景谦竟然表示同意。    从容常曦问第一句以后,他当真是有问有答,且看起来丝毫不隐瞒,容常曦只好道:“那……她是被何人所害?”    “旧事如天远,我也曾调查,可惜并无头绪。”容景谦道。    容常曦盯着他,他回视着容常曦,两人对视片刻,容常曦无法从他脸上或眼神中捕捉到任何闪躲,却也仍然无法相信。    “我还是觉得你——”    “——皇姐所问,我皆已答。信与否,全在皇姐。”容景谦颔首,“我要去二皇兄府上一趟,先行告辞。”    他转身大步离开,不再停留,而容常曦也没有再喊住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忘记问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了——容景谦觉得,杀吴丹雪的凶手究竟是谁?    ***    三日后容景谦和容景祺便要在所有人面前对峙的事情很快传到每一位皇子耳中,容景兴第一个找来容常曦,说是知道她那日也在,要她投桃报李,跟自己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容常曦只好简略地说了一下,容景兴大为火光,怒道:“什么?!二皇兄……我呸,容景祺居然曾经想用曼舌花水杀你?!我决不能饶了他!”    容常曦拉住他,道:“行了,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父皇想必也不会如何追究。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吴丹雪的案子。”    容景兴深以为然,甚至秉持着“敌人之敌便是友”的理念,决定去找容景谦,问问他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容常曦没让他去,说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那就不要自己主动送上门牵连其中。    话虽如此,容景兴要派人四处探听消息,容常曦也没阻止,她不像这些皇子,无论如何身边都有师傅有门客,想要打听什么,终究是能探听到一二分的,而她坐在昭阳宫里,就像被捂住了眼睛,封住了耳朵。    容景思期间也来过两次,他看起来并不晓得容常曦对容景谦提起了珍妃的事情,只也问了一下三日后对峙之事,也同容常曦说了自己知道的容景祺和容景谦的动向。    于是容常曦这三日便也东拼西凑地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容景祺自是想方设法地在找容景谦拥有曼舌花水的证据,据说还将府上所有下人都重新给喊了出来,因为不相信大理寺,所以大理寺问过话,释放了的人,他要亲自重新问一遍,大理寺调查过的地方,他要重新自己查一遍,甚至还去了一趟吴府,总之声势浩大。    相比较之下,容景谦这边就显得普通了许多,他虽然没安心待在允泰殿,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但大概也晓得容景祺对他充满仇视,似乎很快就离开了,这三日在京城中四处乱走,像个无头苍蝇。    饶是容景兴都不由得发出“容景谦这样能行吗”的疑问,容常曦心中也有忧虑,可容景谦越是显得忙乱,往往越是能让人出其不意,而倘若连他都放弃了,那么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帮他的法子。    无论容景谦到底打算怎么办,三日后的会审如期开始,皇帝这三日闭门不见任何人,专心修养,精神已大好,将会审的场地设在了岳秋殿正殿。    说是会审,其实也并不严谨,这毕竟是皇帝家事,并未当真让刑部吏部之人来,只来了淑妃的长兄,大理寺卿狄简,还有主要负责此案的华景策与仵作岳家平,不过容常曦到时,发现吴家父母和吴若彤也在,不由得有些意外。除此之外,敬嫔也到了,她也穿着一身素色宫服,发饰简单,容颜憔悴。    众人以半圆环形落座,一时间场上竟有十余人,这场会审很不符合规矩,却又很符合规矩,因为正中间坐着的人,乃是当今天子。    容景祺和容景谦缓缓入内,对皇帝行过礼后,二人起身,容景祺率先道:“由我先说。”    容景谦颔首,退到一旁。    “我与丹雪成亲那日,除了两杯酒之外,那酒壶内还剩下一些酒,当时仵作与太医都检查过,酒毫无问题,是也不是?”容景祺望着岳家平与华景策。    华景策起身,道:“回圣上,回殿下,不错。酒壶内的酒毫无问题,所以我们才断定,下毒只有两种手段,提前在酒杯中下,或是在斟酒时下毒。”    容景祺点点头,道:“即便是在酒杯中提前下毒,也无法预知哪一杯酒会给我喝,哪一杯酒会给丹雪喝,所以无论是哪种办法,下毒之事,和那两名婢女都丝毫脱不了干系!”    皇帝道:“嗯,可这两名婢女已咬舌自尽。”    容景祺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儿臣将所有我府上和吴家府上婢女找了出来,让大家指认出,与这两名婢女相熟之人——”    他往后招了招手,邓喜一溜烟跑下去,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上来,那家丁上来后,两股战战,声音细如蚊虫嗡鸣:“奴才黄尧,见过众位大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礼行的乱七八糟,也没人同他计较,容景祺道:“黄尧,你是何人?”    “回大人,小的是吴府家丁”    “我且问你,你同云浣是什么关系?”    黄尧磕磕巴巴地道:“我与她,相互倾心……”    “在吴府时便交好了?”    那黄尧只点头,不大敢讲话。    容景祺说:“在新婚之前,她有何异常?”    黄尧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容景祺怒斥一声:“说!”    黄尧吓了一跳,这才道:“她,她是不愿随大小姐……哦不,二皇妃随嫁的。原本,我与她都在努力攒钱,想着年纪到了,便可以向夫人提出我俩想成亲之事,留在吴府继续伺候大人们也好,离开吴府,在外自己做点营生也好……”    “随嫁后,你与她之间的婚事,便遥遥无期了。”容景祺道,“所以呢?她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黄尧点点头:“开始,她很烦闷,我也烦闷,但我们都想不出主意,后来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变得十分开心,说自己很快会有一大笔钱,我们都可以很快拿走卖身契,去外头买个小宅,开个小铺……”    “那她说了为何会有钱吗?”容景祺冷声道。    黄尧摇头:“我问她,她不肯说,但后来有一回,我看见她在府外同一个男子说话,十分吃味,便连连追问,她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同我说那是宫中七殿下的人……我再问她为何会同七殿下有关系,她便不肯说了。”    他说完这句话,容景祺便不再问,只恨恨地盯着容景谦,黄尧见殿内气氛骤然冰冷,也小心翼翼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容景谦走到黄尧面前,声音堪称柔和:“既然二皇兄问了这么多,那我再问两句想来也无碍——黄尧,你可还记得,同云浣说话的男子是何模样?”    黄尧摇头:“本就隔得远,如今又过去了这样久,我半点也不记得了。”    容常曦紧张地捏着袖口,本以为容景谦会继续追问,至少也得先证明这黄尧说的都是屁话,可容景谦点点头,竟不再问了,只看着容景祺:“二皇兄想必还有其他人要带上来,请。”    容景祺阴狠地盯着容景谦看了一会儿,让人将黄尧暂时先押下去,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当时审问了黄尧,也不过得到这些线索,但儿臣也因此想到,可以去寻找云浣的父母。”    话音刚落,邓喜又让人将云浣的父母给押了上来,她父母看着都颇为年迈,并未上手铐脚铐,两人上来后,同样哆哆嗦嗦地行过礼,容景祺道:“云浣是你们是什么人?”    云浣母亲抹了一把泪:“是民女的不孝女。”    “她入吴府后,可曾与你们有过联系?”    云浣母亲哀伤地道:“那时家中无米下锅,我们只好将她卖了,她心中对我们心存怨怼,虽后来在吴府过的不错,但我们去吴府寻她时,她从不曾理会……”    容景祺道:“一直到后来都没有联系吗?”    云浣父亲缓缓道:“前些日子,她忽然开始联系我们,还给我们送了些吃穿小物,我们都十分惊喜,问她发生何事,她说是宫中七殿下有事吩咐她做,只是些小事,好像是什么……换东西。她说,只要做好了,她便重归自由之身。还说,有些东西不便放在吴府里,要托我们先保管着,等她离开吴府,便回来取。”    “她有将什么贵重之物赠予你们吗?”容景祺道。    云浣的父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块和田玉佩,那玉光华流转,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审判2    容景祺将玉佩一把拿过, 直接递给旁边的何公公。    何公公将玉佩呈上,皇帝眯着眼睛捏起玉佩看了又看, 道:“景谦。”    “父皇。”    皇帝捏着那玉佩, 脸色并不算好看:“若朕没有记错,这玉佩似是你的。”    容景谦上前, 接过玉佩, 只扫了一眼,便道:“的确是儿臣的。”    这玉佩上的花纹有些好笑, 乃是一匹马,当初有个能工巧匠发现了一块原玉, 色泽极其动人, 奈何里头细纹有些繁多, 他巧夺天工,将这些细纹加以修缮,改为了一匹马, 后此物进贡宫中,恰好马市初成, 皇帝龙心大悦,便将这玉佩赠予了容景谦。    玉佩丝毫不值钱,在皇帝赏赐过的众多东西中也绝不显眼, 因为花纹有些好笑,只是图个吉利,容景谦也并未将它改为环佩,而是随手放在了自己的殿内小仓库中。    皇帝沉声道:“景谦, 你要如何解释此事?”    容景谦道:“儿臣暂不必解释。”    皇帝脸上微显怒意:“哦?”    容景谦回首望着容景祺:“二皇兄可还有人要带上来问话?”    容景祺双手紧握,缓缓道:“暂时没有了。”    容景谦点头,道:“那么,我也该将人请入殿内了。”    坐在一侧的吴夫人此时已是泪满衫,敬嫔轻轻握着她的手,同样满眼是泪,吴孟然看着容景谦的目光充满愤怒,却碍于在皇帝面前不敢表露,至于最旁的吴若彤则始终低垂着头,神色哀伤。    宫人将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带了出来,吴若彤抬眼,随意瞥了一眼,而后很快脸色大变,吴孟然和吴夫人看见她,也不由得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女子同样有些惶恐,先对皇帝行礼:“奴婢雨沐,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景谦道:“雨沐,你是何人?”    “回禀殿下。”雨沐道,“奴婢乃是二皇妃在未出阁时的贴身婢女。”    “既是贴身侍女,为何随嫁之列无你?”    雨沐沉默片刻,小心地道:“本是奴婢随嫁,只是彼时奴婢身染重病,浑身都是红疹,唯恐影响二皇妃,便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那替你随嫁之人是谁?”    雨沐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目光从旁边吴家的人身上扫过,又迅速收回:“是……云浣。”    岳秋殿内一时间又安静了片刻,容景谦闻言看向坐在一旁的吴家人:“敢问吴大人,雨沐所言可属实?”    吴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可,这又和……”    又和容景谦不是指使云浣的人有何干系?    容景谦低头看着雨沐,道:“我再问你一次,当初你为何不随嫁?”    雨沐快速地看了一眼吴若彤,仍是道:“那时我忽然急症,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什么急症?”    他问的实在古怪,谁会关心一个吴府婢女得了什么急症?可雨沐的脸色却有些紧张,道:“似乎是发了荨麻疹……”    她指了指自己额心、下巴的疤痕,又露出受伤的疤痕,道:“这都是当初发病时留下的。”    容景谦点点头,福泉又很快将一个模样老实的布衣医师给带了上来。    来的人实在太多,可没有人有片刻走神,雨沐看见这中年男子,更是咬住嘴唇,神色惶惶。    那医师行完礼,容景谦道:“这是吴府附近回春堂的周医师,吴府下人有什么严重的病痛,往往会找他上门相看——周医师,之前雨沐忽染重疾,你可曾替她相看?”    周医师点头:“有过的,就在约莫两个月前。”    容景谦颔首:“那她当时所染,是否如她所言,”    周医师犹豫片刻,容景谦道:“天子面前,身为医者,应当知无不言。”    周医师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是过敏之症。”    “哦?”容景谦看了一眼雨沐,“不是荨麻疹吗?”    周医师磕头道:“草民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有半点隐瞒,那时草民如以往一般被喊去吴府给下人看诊,雨沐姑娘起初并不愿见我,只说自己并无大碍,还将看诊费给了草民……我拿了钱,便不好多问,当真要走。谁知走之前碰上了雾依姑娘,她同雨沐姑娘共同侍奉吴二小姐,住在一个耳房内,见我不问诊便拿钱要走,十分气愤地拉着我进了房间,我这才为雨沐姑娘看诊了。”    容常曦逐渐听出一些门道来,看了一眼雨沐,雨沐浑身簌簌,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都揉到发红了,似随时要昏过去。    而脸色比她还要难看的,是角落中的吴若彤。    容常曦怀疑地盯着她,她似是感受到了容常曦的视线,猛然坐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却恰得其反。    那边,周医师继续道:“当初雨沐姑娘来吴府没多久,便吃过小姐们赏赐的板栗,她第一回吃板栗,便浑身起红疹,极其难受,那时看诊人也正是我。我晓得她这是过敏之症,告诫过她无论如何以后不许再碰。其后六七年,雨沐姑娘不曾再患此症,我十分困惑,不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又碰了板栗……可她只让我随便开了一味方子就让我离开了,还说倘若有人问,不得说是她吃了板栗患上了过敏之症,只能说是她染了风麻荨麻……除此之外,还多给了我一吊钱。”    周医师将那一吊钱从包里掏出来,道:“后来听说雨沐的病一直没好,我心中不安,也从不敢用这一吊钱。”    这一幕和方才云浣父亲掏出玉佩的场景极其相似,容景谦面上仍是淡淡的,他道:“雨沐,你为何要刻意服用板栗,让自己始终过敏,以逃避随嫁呢?”    雨沐摇了摇头,竟道:“周医师年岁已高,胡言乱语,什么过敏之症,奴婢从未有过……”    周医师惊讶地看着雨沐。    容景谦的眼睛从雨沐已经被她挠的发红的手上扫过,道:“今晨你被带入宫后,禄宽见你没有用朝食,似乎让你给你吃了一小块糕点。”    雨沐瞪大了眼睛,越发觉得浑身又痛又痒,她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几乎要抠出血来:“里头有栗子,里头有栗子……”    狄简怒斥道:“此等贱婢,竟敢欺君!”    雨沐抓挠着手臂,欲哭不哭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话办事,奴婢真的与二小姐的死毫无干系!”    容景谦看着她,循循善诱:“板栗平日罕见,你更难以连续服用一月。给你板栗的是何人?”    雨沐哭道:“是二小姐,是二小姐!”    “还在撒谎!”吴夫人满脸是泪,站起来指着她道,“丹雪根本不爱吃那东西,家中买了以后,她也从来不取,如何赏赐给你!”    雨沐别无他法,对着吴夫人的方向狠狠磕了两个头,而后抬头,哀切而绝望地看着吴若彤:“是大小姐……是大小姐……”    吴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若彤,吴若彤嘴唇轻颤,指着雨沐道:“贱婢,你何敢污蔑我?!”    雨沐的哭声响彻岳秋殿:“是大小姐,她知我已有意中人,不愿随嫁,便赠予我栗子,让我时时可以服用……”    容常曦看向站在一侧的容景祺,见他脸色煞白,虽看着还是很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已泄露出太多。    容景谦询问地望了皇帝一眼,皇帝沉着脸道:“此案错综复杂,狄卿,你来审讯,华卿,你在旁协助、记录。”    他有些疲惫地往后靠了靠,显然这场会审所需要的时间会大大超乎他们的想象。    狄简和华君远拱手应下,狄简将自己面前的桌子一拍,厉声道:“吴家女,上前受审。”    吴若彤求助地看向吴孟然和吴夫人,吴夫人并非吴若彤生母,此时望着她的眼神已是恨不得生扒其皮,口中喃喃道:“难怪你当时非说要云浣去……”    吴孟然则道:“狄大人让你走过去些,愣着做什么?!”    吴若彤很快又看向容景祺,容景祺却并不看她,只盯着坐在椅子后的狄简和皇帝。    最终她缓缓地走到雨沐身边,轻轻跪下。    周医师被带了下去,雨沐在旁边则几乎难以抑制地趴伏在地,狄简盯着吴若彤,道:“你为何要唆使二皇妃的婢女服用板栗?”    吴若彤颤声道:“我只是见她不愿去,所以顺手帮了这么一个忙,并没有任何含义在……”    狄简沉重地摇了摇头,道:“那么,听其描述,从雨沐换成云浣,你也早有准备?为何是云浣?她也同样有个情郎在吴府,为何她愿意随嫁?!”    “方才云浣的父母,还有黄尧,不是都说了么!”吴若彤吞了口口水,结巴地道,“说、说是因为七皇子指使她干一件事……我怎么会晓得呢?只是她自己同我说,她想要去随嫁的,恰好雨沐不想去,我便想着可以成人之美!”    狄简扯了扯嘴角,道:“云浣此前在吴府但任何职?”    吴若彤像是想撇清什么,立刻道:“云浣同我并不相熟,她是家妹的婢女,虽不贴身相守,却也负责家妹的衣食住行……”    狄简道:“照这样说,云浣同你确然没有什么关系。”    吴若彤点头如捣蒜。    狄简又一拍桌,怒道:“既是同你无关,又为何要同你说自己想随嫁的事情?!她不可以直接同二皇妃说吗!”    容常曦早就听闻狄简审案子十分喜欢拍桌摔东西,声音也极大,万万没料到皇帝面前他亦如是,只觉得耳边隆隆作响,而跪在他面前的吴若彤想来更是备受折磨,旁边的雨沐已被宫人给拖了下去,吴若彤独自跪在冰冷的砖面上,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一眼容景祺。    她满脸是泪,看着十分凄惨,容景祺仍不看她。    ☆、审判3    狄简道:“吴若彤, 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本官正在问你话!”    吴若彤仍是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景祺终于开口了:“狄大人, 我不太明白, 为何要抓着吴若彤这般审讯,横竖她也只不过是安排了一下两个女婢之间的交换, 这能代表什么?若换药之事是她安排的, 她也大可以直接找上雨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吴若彤眼泪漱漱落下, 她看着容景祺的侧脸,几乎要露出一个笑容, 勉强又止住了, 道:“不错, 正是如此。”    狄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容景谦道:“或许有个人会知道是为何。”    容景祺转头, 怒视容景谦,容景谦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外头福泉听到容景谦说了这样的话,立刻将一个女子给带了上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袄,头发却有些凌乱, 神色也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惶恐,她一入殿,竟没有管高台上的皇帝,而是对着吴夫人和吴孟然连连磕头:“老爷, 夫人明鉴,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是无辜的……”    吴夫人连哭都停止了,不可思议地道:“雾依?!”    吴若彤怔怔地望着雾依,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脚上。    她喊出雾依二字,场上众人更是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容常曦看了周围一圈,只有华景策和容景谦神色淡定。    皇帝揉了揉眉心,道:“这是那两个婢女之一?怎么回事,不是死了吗?”    狄简也愣住,奇怪地看着华景策。    华景策起身,在狄简和皇帝面前单膝跪下,拱手道:“那日在大理寺审问完毕后,微臣和二殿下见雾依浑身是伤,念及她确然无辜,便让人将她带去了好一些的牢房,换了衣服,好生修养。她原先居住的地方,则换了一个女死囚犯,谁料第二日……相距极近的两个牢房内的云浣和那女死囚犯,竟都撞墙身亡。”    容景谦也对皇帝攻受躬身,道:“是儿臣擅作主张,让华大人暂时隐瞒此事。”    狄简奇道:“那云浣撞墙自杀是羞愧难当,不难理解,可那女死囚怎的也随她自杀了?奇也怪哉!”    华景策点头:“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们并非羞愧撞墙自尽,乃是有人潜入大理寺,杀了他以为的云浣和雾依。好在阴差阳错,雾依竟捡回一条性命。”    华景策话音刚落,雾依便低声哭了起来,道:“诸位大人明鉴,奴婢绝无谋害任何主子之心,奴婢全是被冤枉的……”    狄简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碍着圣上在一旁,只道:“大殿之上,嚎哭成何体统?下药之事的前因后果,你且一一道来!”    雾依忍着眼泪,点点头,道:“二小姐出嫁前几日,大小姐忽然来了一趟,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大小姐离开后,二小姐便给了我一个瓷瓶,让我在新婚当日,将瓷瓶中的药水倒入二皇子的酒中……”    “荒唐!糊涂!”狄简怒道,“二皇子何等身份!贱婢竟胆敢谋害二皇子?!”    雾依吓的连忙磕头,道:“非也,奴婢害怕,便问二小姐此为何物,二小姐说是……说是……”    “是什么?!”    “是助兴之物……”雾依哭着捂住脸,又是羞恼又是苦涩,“二小姐说,这是大小姐给她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旁面如土色的吴若彤,吴若彤浑身发着抖,她勉强才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何曾给丹雪那种东西!”    狄简道:“依你之意,那东西其实就是曼舌花水?是吴家大小姐所赠?”    雾依却摇摇头:“二小姐与大小姐,实质上,素、素来不合,二小姐并不完全信任大小姐,她虽听了大小姐的意见,实质上却让奴婢将那药给丢了,又让奴婢乔装打扮,去城西的药铺里买了这样的药……”    狄简蹙眉道:“哦?既是助兴之药,且是你自己亲自买的,那为何二皇妃会一命呜呼!”    雾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奴婢起先不知,可在大理寺内,云浣却同我说,那药是被她所换,从普通的助兴之药变成了什劳子曼舌花水……”    “她可有同你说,为何要这般行事?!”    雾依点头,语调急促:“她本说是七皇子指使,可后来所谓的七皇子一来,我才晓得她连七皇子生的什么模样都不晓得……云浣自己也十分害怕,口中连连说着什么坏事了,我在一旁询问,她才说是大小姐教她这样说……”    “胡说八道!”吴若彤尖声打断她,“胡说八道!你……还有云浣,皆是谎话连篇,只晓得推卸!”    大约是这几日受到的折磨太多,雾依竟也不畏惧吴若彤,只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二小姐终究是信了你……却因你而亡……”    吴夫人再也忍受不了,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满脸是泪地指着吴若彤:“丹雪毕竟是你的妹妹啊……是你的妹妹啊!”    吴夫人身边的敬嫔神色莫测,盯着吴若彤,又看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容景祺,转开了视线。    狄简似乎有点不满吴夫人这种忽然开口扰乱秩序的行为,但他并未说什么,只严厉地道:“吴若彤,你先是哄骗二皇妃,让她买药,并安排最信任的婢女雾依给二皇子下药,另一边,你深知二皇妃不会轻易用你给的药,便又将雨沐和好操控的云浣做了个调换,让云浣将雾依的药换成曼舌花水,还要陷害于七皇子……谋划颇为周全,为防计划暴露,几番辗转,是也不是?”    吴若彤抬眸,眼中一片红:“不是。”    狄简倒不惊讶,只说:“如何不是?”    “大人所言,全是臆测!”吴若彤虽然牙关都在发抖,但还是尽量地为自己争辩,“毫无任何依据!那云浣能污蔑七皇子,便能污蔑我!何况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害二皇子?!”    一直沉默的容景祺在此时也终于开口了:“不错。我与吴姑娘素无冤仇,她不必谋害我,何况并无物证……倒是云浣父母手中那个玉佩,七皇弟还未解释!”    狄简摸了摸胡须,道:“这倒也不错。万般罪行,皆由一念起,恶事横生。若无这一念,便也没有后头的那么多事了……”    “我或许能猜到,是因为何事。”    容景谦走出两步,神色从容,他仍是不提那玉佩之事,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将那锦囊松开,从中抖落了一枚细小的黑曜石,那黑曜石被打磨的极其光滑,形状似一滴小小的水珠。    吴若彤茫然地侧头去看他手心那枚黑曜石,半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这……”    容景谦颔首:“这黑曜石形状颇为罕见,也极小巧,正是击鞠赛那日吴姑娘所戴头饰上,金雀步摇上的雀眼。这雀眼,是在云浣屋内搜到的。”    “不可能!”吴若彤喊的底气十足,“这雀眼确是我的金雀步摇上的没错,但早在击鞠赛那日,我的雀眼便掉落了,下半场马球赛时,许多人都见到了我的金雀少了一只眼,即便它当真出现在云浣屋内,也是云浣偷窃,并不能证明什么!”    容景谦收回手,沉吟道:“当真如此?”    敬嫔此时认真地道:“景谦,这确是你弄错了,那时休息完后,许多人都瞧见了吴姑娘的雀眼不见了。”    容景谦道:“其实这雀眼,是我在岳秋殿近旁一间茶室捡到的。”    此言一出,容常曦错愕万分,脑中几乎立刻就响起了那日听到的下流声音,她下意识地看向容景祺,见容景祺也再难以控制神色,整张脸雪白,耳朵却发红,而跪在地上的吴若彤惶惶不安地看向容景祺,又很快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他。    是吴若彤。    那日在茶室与容景祺私相授受的,并不是吴丹雪,而是吴若彤!!!    难怪上一世容景祺会纳吴若彤为妾,原来在和吴丹雪成亲以前,他就和吴若彤有了往来,难怪那时候在茶室,容景祺要安慰似地对那女子说反正你很快会嫁给我……    在场其他人却是丝毫不知其意,狄简道:“此为何意?”    容常曦屏息静气地看着容景谦。    他要揭穿容景祺与吴若彤苟且之事了吗?他会把自己也给一道说出来吗?毕竟容常曦若能作证,可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证……    容景谦道:“那日我先在茶室中休息,半睡半醒间,听见一男一女入内,不及打招呼,两人已……有些亲密,尴尬之下,我不便外出,只好在屏风后等待。我只听出男子是二皇兄,却不知道女子是何人。”    容景祺双拳紧握,看起来随时要冲向容景谦,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容景谦却并不看他,继续道:“待两人离开后,我想随之离开,却在茶室内捡到了这个。”    不需狄简再开口,始终微微阖着眼的皇帝已缓缓道:“景祺,你实在是——”    敬嫔紧紧皱着眉,吴若彤见最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戳穿,似乎连挣扎都不想再挣扎了,只是落泪望着容景祺,容景祺没有看她,只盯着神色自若的容景谦。    而一旁的吴夫人和吴孟然则满脸震惊,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乃皇室丑闻,狄简摸了摸胡子,和华景策一般盯着桌上的纹路,仿佛能看出什么东西来似的,话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其他的皇子们沉默着,只有容景昊满脸着急。    容景谦却又不疾不徐地道:“吴姑娘大抵是因爱生恨,这才想在二皇兄与二皇嫂的婚礼上,加害二皇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容常曦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景谦——容景谦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容景祺给摘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设置错时间了,我……在干嘛啦!!    这章是昨天的 ,然后大概五点左右更今天的,九点再更一章抱歉的加更……    今天三更!    我真的有点笨手笨脚的- -,大家不要怪我呜呜    ☆、结束    在座所有人都显然可以听出, 这分明是二皇子与小姨子暗通曲款,还一同设计将二皇妃杀死在新婚宴上, 并栽赃给容景谦。    可容景谦这样说, 却又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吴若彤。    吴若彤面色惨白,却不敢出言反驳, 她此时仿若立在悬崖旁的细绳之上, 脚下是万丈深渊,无论是往前或推后, 都很可能将自己或是容景祺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皇帝盯着容景谦看了片刻,并未评价他的说法, 只看着容景祺:“你无话要说吗?”    容景祺此时已恢复镇定, 他看着容景谦, 扯了扯嘴角,竟忽然鼓起掌来:“七皇弟好手段……父皇,不错, 儿臣确然与吴若彤心意相通,然我与她早已说好, 待丹雪嫁给我半年后,便将她纳为侧室,她心满意足, 从不曾怨憎,更无从提起要为此谋害儿臣或丹雪。”    这番出人意表的发言让吴若彤瞬间又一次哭了出来,她捂住口鼻,泪流不止, 极为深情地看着容景祺的侧脸。    容常曦也很是惊讶。    容景祺此人向来没心没肺,连之前吴丹雪死了,他那撕心裂肺的样子如今看来也都大半是装出来的,可事到关头,他居然没将吴若彤推出来定罪,反倒要为吴若彤脱罪——但,这也并非代表他对吴若彤有情有义。    若容景祺顺着容景谦的话往下说,自然眼下可以脱困,但难保吴若彤伤心之下会说出什么,更何况父皇不是傻子,怎可能完全不怀疑容景祺?    容景祺对着皇帝拱手:“父皇,儿臣所召,皆是淳朴之人,且有玉佩为证,而七皇弟所召,皆为刁奴,话不可尽信,虽有雀眼,却也不足为证。”    皇帝闭了闭眼:“一桩两桩是巧合,所有的事情串在一起,让人如何全然不信?”    容景祺镇定地道:“儿臣还有一证,并未呈上。”    皇帝道:“哦?”    容景祺深吸一口气,沉稳地转身,看着容景谦:“容景谦,我再问你一次——那曼舌花水,当真不在你那里?”    容景谦颔首:“不在。”    “好。”容景祺冷笑一声,对外邓喜招了招手,邓喜会意,立刻往外跑了几步,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低着头走进了岳秋殿。    那小太监身着宫服,皮肤颇为白皙,面色惴惴,一双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圈,却不敢打量在座众人。    容常曦盯着他,慢慢睁大了眼。    是振英。    容常曦慌张地看向容景谦,却见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振英就收回了目光。    他在殿中站立后,雾依已被带下去,振英小心地磕着头行礼:“奴才是允泰殿的内监振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诸位殿下、大人。”    皇帝道:“允泰殿?”    容景谦在一旁拱手:“回禀父皇,这确实是儿臣殿内的内监。”    听见容景谦的声音,振英下意识抖了抖,容景祺安抚道:“不必害怕。你知道什么,发现了什么,一一从实招来。”    振英道:“奴才,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三日前,看见七殿下匆忙回殿,在书房里翻出了一个锦盒,那锦盒是红色的,锁却是玉制的,要三把锁才能解开,十分珍稀,他屏退了下人,自己想要打开看……”    振英顿了顿,看了一眼容景谦,又道:“奴才觉着二皇妃殿下惨死之死十分可怜,也想知道此事与七殿下是否有关系,便躲在书房里悄悄观看,谁知看见七殿下打开那个锦盒,里头是个瓷瓶,瓷瓶上绘着喜鹊报春图……七殿下确认瓶子还在后,便重新将锦盒给关上了。奴才左思右想,觉得不大对劲,便,便将此事告诉了邓公公……奴才所知,不过也就是这些罢了。”    容景祺立刻道:“父皇,儿臣之前同您所说的那个装着曼舌花水的瓷瓶,上头便是喜鹊报春图,儿臣详细询问过振英,那瓷瓶应当就是被福泉所拿走的那个。”    他说的十分含糊,在场众人听着也很茫然,但大都明白一件事——容景谦口口声声说曼舌花水不在自己那里,实质上却并非如此。    皇帝疲惫不堪地摆了摆手,何公公赶紧凑上来,皇帝道:“去允泰殿,将那七窍九曲环锦盒搜出来。”    说来也巧,容景谦此人生性节俭,对奇珍异宝毫无兴趣,皇帝的赏赐,大多偶尔才用,比较有名的,除了那个马纹玉佩,便是这个七窍九曲环锦盒,这是一个能工巧匠去世前留下的锁,那锁如其名,七窍九曲,有三把锁,还要加以扭转,才能打开镜盒。    也就是说,那里头如果当真有曼舌花水,只可能是容景谦自己放进去的,不可能是他人陷害。    不爱奢华的容景谦,偏偏被少有的两件珍宝,给狠狠地坑了一道。    下人去允泰殿搜那七窍九曲锦盒,一时间内岳秋殿内寂然无声,除了吴夫人仍以衣袖遮面,低声哭泣,其他的人都满面沉思。    接二连三有人证出现,还有似乎已将迎来的决定性的物证,都让大家不敢轻易下判断。    容常曦死死地盯着振英,有些不明白,自己让张公公派去容景谦那里学武的振英,怎么会一夕之间变成了容景祺的人?    容景谦会怎么看这件事?他定然会认为,振英是自己派去的奸细……    像是感受到容常曦的目光,振英回头,悄悄往容常曦这边看了一眼。    没有想象中的羞愧与慌张,振英竟是非常明媚阳光,甚至可以说充满邀功意味地对容常曦笑了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宫人终于从允泰殿找出了那个七窍九曲盒,呈至皇帝面前。    不需他人多说,容景谦很自觉地将系在腰间的三枚钥匙给交了出来,容景祺盯着容景谦,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惊慌,可容景谦面上只是略有遗憾,却不见分毫紧张。    当着皇帝的面,容景谦将那七窍九曲盒打开,里头以红色绒布精细地包裹着整个盒子内部,中间凹陷,正嵌着一个瓷瓶,那瓷瓶上有几只喜鹊栩栩如生地扑棱着翅膀,飞在绿芽新冒的树梢旁,瓶底一汪春水,确然是一副春意融融的喜鹊报春图。    容景祺此前的疑虑顿时散去,他立刻道:“父皇,正是此瓷瓶。”    何公公小心翼翼地将那瓷瓶举起来,放在桌上,众人的目光都凝在这小小的瓷瓶之上。    它意味着太多东西。    容常曦看到那瓷瓶,心里也咯噔一下,当时容景祺拿这瓶子抵在她嘴边,她记得十分清楚……确实是它没错。    容景谦还要如何辩解?    场内所有人的视线,缓缓从那瓷瓶移到了容景谦脸上,然而容景谦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上前两步,猛地从何公公手中一把夺过了瓷瓶!    更惊人的是,他将瓷瓶瓶塞一拔,仰头,瓶中透明的液体潺潺流出,容景谦一口将之饮尽。    容常曦猛然站了起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竟是连步子都迈不开了,同时容常凝惊呼一声,顾不得什么礼仪,上前三两步,道:“景谦!你不要胡来!”    到底是晚了,那一整瓶曼舌花水,容景谦已尽数喝下,就连皇帝也不由起身,道:“景谦!”    容常凝抓着容景谦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转头看着皇帝,道:“父皇,景谦如何可能是杀害二皇嫂的凶手……二皇兄这般血口喷人,胡乱指证,还在景谦的殿内安插细作,逼的景谦只能以死明志,这实在是,实在是……呜……”    她捂住脸,低声哭了起来,容景祺厉声道:“常凝,休得胡乱说话,我的指证皆非胡言,至于细作更是闻所未闻,这小太监,可是常曦送去允泰殿的!”    容常凝不可置信地看了容常曦一眼,容景兴也十分意外地看向容常曦,容常曦却一无所查,只愣愣地看着容景谦。    他要死了吗?    自己千方百计想弄死他,最后甚至认为他是天命之子,都转而与他交好了……可他却要死了?    容常曦紧紧咬着下唇,手狠狠扣住身侧的木椅扶手,最初的那一片空白逐渐消失,可仍是头晕眼花,连站也站不稳,耳边只听得周围一片嘈杂,有容常凝的哭声,有容景祺故作正直,说容景谦这是畏罪自尽,还有何公公喊御医的声音……    那曼舌花水见血封喉,无药可医……    容常曦一怔,逐渐回过神来,重新看向站在殿中央的容景谦。    却见他面色如常,甚至一向苍白的脸上,还略浮了一丝血色,像是……饮了酒一般。    方才罕见的有些惊慌的皇帝也镇定下来,道:“景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容景谦将那瓷瓶重新放回皇帝面前,道:“这是儿臣前些日子,从马市买回的胡女酒,与咱们的女儿红十分相似,有女子诞生时,父母便酿酒埋入土中,出嫁后方开坛。运酒之人的女儿要在今年冬至成亲,儿臣曾随手帮过他在马市定下一个摊位,为表谢意,他提前分出一些胡女酒,赠予儿臣。儿臣将其防止在七窍九曲盒内,本想着冬至时饮用,今日只能提前饮下。”    皇帝显然已闻到了酒香味,摇了摇头,往后一靠,容景祺缓缓长大了嘴,也顾不上许多,一把将那瓷瓶拿起来,一嗅——酒香浓厚,扑鼻而来。    容景祺目眦欲裂:“这不可能……这怎可能!”    容景谦不理会他,对皇帝道:“父皇,那瓶从二皇兄手中所得曼舌花水,早在今年年初,儿臣随父皇上西灵山时,便交予陈先生保管。曼舌花水稀世罕见,且为凶物,儿臣并不敢擅自放在身侧,只是碍于二皇兄情面,没有向父皇禀报。”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景谦,此番委屈你了。”    皇帝又让何公公将云浣的父母给带上来,直接让狄简厉色询问那玉佩究竟从何处而来,此时云浣的父母又换了一种说法,只指着吴若彤,连声道是吴若彤给他们的,让他们只管污蔑七皇子便是。    殿内局势之诡谲,场面之波折,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吴若彤苟延残喘地喊出自己被冤枉了,狄简一拍桌子,还要询问,那边容景祺忽然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吴若彤。    容景祺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极其冰冷,丝毫看不出他前一刻还在为吴若彤说话:“吴若彤,我真心待你,真心待丹雪,已向你允诺,一定会纳你为侧室,你竟人心不足蛇吞象……说什么谋害我,实质上随便谁死了都行?我死了,丹雪变成了寡妇,丹雪死了,你便可以成为二皇妃,毒妇!”    吴若彤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景祺,她摇了摇头,张嘴要说话,容景祺却已一挥手,转身对皇帝单膝跪下,道:“父皇,无论如何,此事因儿臣而起,千错万错,都怪儿臣不应与此等毒妇私相授受!”    说罢,他又朝着吴孟然的方向,深深行礼,吴孟然和吴夫人此时已面色铁青,但仍不敢受二皇子一拜,只得站起来,微微避让,但两人并不看容景祺。    敬嫔恰到好处地站起来,泪水涟涟地跪到了容景祺身边,道:“圣上,臣妾身为景祺之母,却没有教导好他,没有发现他与吴姑娘之事,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之错啊!”    母子两人一唱一和,最后容景祺道:“父皇,此事与母后无关!皆因儿臣处事不当,无论何种惩罚,儿臣愿一概受之!只是这吴若彤毕竟是吴家女儿,儿臣认为,此事或许应当,再由吴大人吴夫人商讨,究竟应当如何处置……”    吴大人和吴夫人还能如何处置?他们还能拿着大喇叭,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告诉所有人,自家的庶女和二皇子暗通款曲,害死了嫡女?这可是天家秘事!说了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两人沉默不语,吴夫人盯着吴若彤,思索着如何将她千刀万剐。    皇帝望着容景祺,道:“你是何意?”    容景祺道:“儿臣认为,或许可以将吴若彤暂时收押至静思园,或关押至吴府,待我们商讨出如何处置,再做打算。”    皇帝半阖着眼,道:“狄卿、华卿、你们如何看?”    狄简与华景策极有默契地道:“但听皇上吩咐。”    此次会议,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会审,地点设在岳秋殿就可见一斑,狄简和华景策虽都觉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两人无论如何也能察觉到一些,此事兹事体大,绝非只是个投毒案这样简单,皇帝不表达,那是怎么也轮不到他们插手的。    皇帝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最终看向容景谦,道:“景谦,你觉得呢?”    容景谦回头,看了一眼容景祺与吴若彤。    这很难说是怎样的一眼,轻飘飘的,没有什么情绪,但好像他已将所有事情看透了——不光是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包括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容景祺额上渗出一滴冷汗,只觉得不久前还在洋洋自得的自己,实在是蠢得可怜。    容景谦现在有一万种手段将容景祺重新拉下水——那玉佩是谁给吴若彤的?曼舌花水是谁给吴若彤的?吴若彤要杀容景祺和吴丹雪,为何要陷害丝毫不熟悉的七皇子?    在场无人提出这些疑惑,因为皇帝没有提,而皇帝没有提,是因为容景谦没有提。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容景谦淡淡地道:“便按二皇兄说的办。”    ☆、遗言    “狗奴才, 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容常曦一脚踢在振英的胸膛前。    振英跪在地上,双手被反捆着, 脸上却只有惶恐和委屈, 而没有阴谋失败的悔恨,他道:“殿下!奴才一切都是听张公公的吩咐啊?!”    容常曦愣了愣, 指着他道:“一派胡言!张公公怎么会让你去陷害容景谦!”    “奴才并未陷害七殿下!”振英却振振有词, “张公公让奴才监视他,奴才便监视他, 要奴才偷了个玉佩,奴才也偷了, 仅此而已……奴才只是忠于殿下, 忠于张公公啊!奴才说过了, 奴才永远对殿下您忠心耿耿!”    容常曦站在岳秋殿旁,看着面前跪在冰冷地面上,一脸真挚和委屈的振英, 身边是不断吹拂的冬日寒风,手心却渐渐沁出汗来。    振英没有撒谎。    到了现在, 他根本就没有撒谎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振英这个人,本就是张公公选的。如果他是容景祺的人, 张公公一开始就不会选来……    可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张公公究竟想做什么?    容常曦微微抖了抖,想要立刻回昭阳宫,又想等被父皇留下的容景谦。    其他人都先行离开了, 容常曦借着要审讯振英的由头,在外没有走,可是……可是现在她要如何对容景谦说?    容常曦还没想好,那边容景谦出人意料很快地就从岳秋殿里走了出来,看见在外头的容常曦,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要停留,容常曦赶紧道:“景谦!”    容景谦停下脚步等着她。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岳秋殿殿门宽度的距离,容景谦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他身后的福泉一贯地面色严峻,可就连总是假笑着的禄宽,脸上也都没有了笑意。    容常曦心中慌乱,提着裙摆几乎是小跑着走了过去,她也没管禄宽和福泉跟在容景谦身后,张嘴便道:“振英的事我当真丝毫不知情——”    “——我信皇姐。”    出人意料的回答。    容常曦愣愣地望着容景谦,容景谦平静地回望着她,听起来也并不像是讽刺。    可,也并不让人觉得安慰。    容常曦不太懂他的意思,讷讷点头:“是、是吗?那便好,那便好……”    “皇姐可曾信过我?”    寒风刺骨,但容景谦的眼神和神色似乎比这飒飒的风更加让人遍体生寒,容常曦被他盯着,下意识退了一步,道:“我……我自然是……”    容常曦并不擅长说谎,尤其被他这样看着,最后连话都没能说完。    容景谦没有追究,也没有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直接转身走了。    容常曦呆在原地,又回头愤愤地看了一眼振英。    若不是这个狗奴才,她怎么会,她怎么会在容景谦面前落得这样的下风,甚至打从心眼里觉得对不起容景谦?!    容常曦让人先将振英关入内牢,自己心绪不安地回了昭阳宫,她本想立刻去找张公公,可到了昭阳宫,萃珍便立刻急急来报,说是三殿下方才从岳秋殿直接来了昭阳宫,正在等她。    三皇兄有什么话不索性在岳秋殿外同她说,还要这样大费周章?    容常曦疑惑地走入福康殿,容景思果然已坐在里头等着了,他手中举着茶杯,垂眸沉思着,竟连容常曦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    容常曦道:“三皇兄!”    容景思这才抬眼看着她:“常曦。那内监审的如何了?”    “有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容常曦气闷不已,“也不知张公公发什么疯……尤笑。”    尤笑凑过来,容常曦道:“你去把张公公给喊来。”    尤笑应了一声离开,容常曦叹了口气,又道:“三皇兄,你来找我,是想谈论方才岳秋殿发生的事情吗?”    容景思点头:“嗯。这次的事情,常曦怎么看?”    容常曦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能怎么看呀,容景谦显然是清白的啊,容景祺这个疯子,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    容景思笑了笑:“那照这么说,你也觉得在父皇的沉香木中下药之人是二皇兄了?”    “这……”容常曦撇撇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容景思的手轻轻拨弄着茶杯盖,道:“如今我们心里都清楚,吴丹雪这件事,二皇兄脱不了干系。可我想,二皇兄怎么也不至于,明知要闹大此事,还同时在父皇的沉香木中下毒……他想要陷害景谦,但准备的实在不够充分。”    容常曦眨了眨眼,会意道:“三皇兄的意思是,虽然吴丹雪确实是容景祺害死的,可容景祺和沉香木没有关系?”    “只是猜测罢了。”容景思沉吟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吴丹雪此案的凶手便是在沉香木上动手脚的人,我却一直都觉得,是两个人,只是有人有意放纵将这两件案子联系在一起……”    容常曦茫然了片刻,慢慢地明白过来:“容景谦故意由着容景祺陷害他,再当着所有人的面反将一军,让我和父皇,都认为在沉香木上动手脚的人是容景祺?”    “父皇应当并不这样认为。”容景思有些好笑地看着容常曦,“若父皇这么轻易便能被摆布,那就不是咱们的父皇了。景祺今日,也不可能这样轻易揭过。”    容常曦越发困惑:“那下毒之人到底是谁?”    容景思不语,只反问道:“那个内监……看着年纪不大。”    “嗯。”容常曦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振英,但还是回答道,“也就十一二岁,蠢笨的很,还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只是听张公公的话。”    “他在允泰殿待了多久?”容景思道。    容常曦愣了愣,说:“一年左右。”    容景思无奈地望着她,道:“年纪这样小,也算不得心思很深的太监,竟能在允泰殿待上一年而没被景谦发现任何破绽,甚至还能偷看到景谦在看那胡女酒……”    容常曦也不由得道:“且那胡女酒的瓶子,与当初曼舌花水的瓶子,一模一样。”    容景思道:“景祺所说的瓶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容常曦这才将当初容景祺差点要下毒害死自己的事情向容景思说了一遍,容景思听的眉头紧锁,最后道:“常曦,你太胡来了。”    容景兴听完她说的,第一反应是要去找容景祺算账,而容景思听完她说的,却反倒来责怪她,容常曦立刻拉下脸,很有些不高兴:“哦——我差点被人杀了,还是我的错不成?”    “我心中自然是责怪二皇兄的。”容景思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地摇摇头,“但你这样马虎这样大意,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独处,即便没有二皇兄,也随时会有其他意图不轨之人,谁能一一替你除去,谁能随时救下你?”    容常曦想了想,确实无法反驳,只好道:“知道了……”    容景思伸手,点了点她脑门:“你在我面前,从来是知错,待我不在,又从来是知错不改。”    容常曦吐了吐舌头,好在容景思并未跟她细细纠结这个问题,道:“还有一事,方才岳秋殿上,常凝的反应超乎寻常,她如今同景谦的关系这样要好了吗?”    “他们的关系向来不错。”容常曦心中知道容常凝的反应大抵和福泉还是有几分关系的,不由得有些心虚,面上只敷衍着,“常凝心软,以为景谦死了,自然是很慌张。”    “常凝虽然心软,却很少那般……其实之前,常凝也有特意找到父皇和我,说景谦必然是清白的。”容景思蹙眉思索着,“景谦究竟做了什么呢。”    容常曦道:“能做什么呀,常凝可是他的皇姐。两人也无冤无仇,景谦总不至于害她。”    “我说的做了什么,并不是指不好的事情。”容景思道,“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容常曦一愣。    攻心为上……    她之前就觉得,容景谦对福泉与容常凝的事多有纵容,难道……    容景思见容常曦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微妙,奇怪道:“常曦?”    “啊?”容常曦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景谦做什么了,让常凝这样护着他。指不定是给常凝下蛊了呢,呵呵呵,就是,苗疆那边的蛊术……呵呵……”    容景思见她这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对了,既然案子已暂时告一段落,你准备一下,七日后,咱们动身去明光行宫。”    容常曦点头,又问:“为何要去那里?”    “本是为了静贵人。”容景思低声道,“但我这两日查到一件事……珍妃也葬在明光行宫。说是她从明光行宫来,思念那里,可她才在明光行宫待了没多久就被召入宫了,怎么会思念明光行宫?我想,或许只是父皇不愿将她葬入皇陵。”    容常曦正要说话,尤笑突然匆匆入内,低声道:“殿下,张公公不肯出来,连门也不肯开,他说想要您去一趟,有些话要同您说。”    这是做了错事还想一错再错?    饶是再对张公公有感情,容常曦也极为不快,她冷着脸道:“好大的架子,昭阳宫没侍卫了吗?将门踹了,把他给本宫拉出来!”    容景思却道:“常曦,就去一趟,张公公素来稳重,他想必也有什么苦衷。”    容常曦犹豫片刻,道:“行行行,去就去。”    容景思道:“我同你一起去。”    容常曦点点头,两人一道出了福康殿,张公公因为年岁已高,又是从皇后时一直跟过来的,故而就住在昭阳宫内福康殿后头最大的耳房之中,说是耳房,其实规模远超奴才的住所,已抵得上民间百姓的一个普通小院。    到了张公公住所之外,果不其然,外头站了好几个人,满脸为难,见容常曦气冲冲地来了,都接连行礼,容常曦并不理会,只站在外头,没好气地大声道:“张公公!本宫来了,快将门打开!”    过了好一会儿,容常曦几乎要踹门之际,张公公的声音才隔着一道门传了出来:“殿下……”    张公公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和一丝无奈,那其中蕴含的悲伤竟让容常曦一时间忘了愤怒,她愣了愣,道:“张公公?你究竟怎么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本宫虽不可能不追究振英之事,但也并非蛮不讲理,你先将门打开,同本宫好好说说。”    张公公似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他缓缓地道:“殿下,奴才这些日子,总是会忽然想起刚入宫的时候……皇后娘娘那时,还是贵妃,她脾气同您很像,但对奴才是真的很好,她还许诺过,等奴才过了四十,便要放奴才出宫——”    “——所以你只是想出宫而已?!”容常曦颇觉不可思议,“你跟本宫说,本宫难道还会强留你在宫中不成?!”    张公公没有理会容常曦,自顾自地继续道:“可惜,奴才三十九岁那年,皇后娘娘便去世了,奴才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奴才并不想出宫,只想好好一辈子伺候皇后娘娘,还有殿下您。”    容常曦一愣,总觉得张公公似是在道别,她有些慌张地道:“够了!本宫不想听这些,你先出来,先同本宫说清楚,振英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景思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张公公居然似乎笑了几声,才又道:“殿下,振英只是,是奴才处理的不够妥当——”    “——什么叫你处理的不够妥当!”容常曦忍无可忍,再不能顾及什么公主形象,一脚踹上那有些单薄的门,“本宫说了,是要一个小太监去跟着容景谦那边的下人学武,本宫从来没有说过,是要派人去监视容景谦,陷害容景谦!你为何自作主张,还完全不同本宫商量!”    “有许多事,请恕奴才无法一一细说,奴才唯一想说的是,无论是您,还是皇后娘娘。奴才这一生,从未背叛过,虽然这次全盘皆输,但到了泉下,见到皇后娘娘,奴才至少不会太过无颜见她。”张公公叹了口气,“殿下,奴才唯一想要留给您的话便是……务必要小心七殿下,若可以,一定要离他远一些。”    容常曦愣在原地,而后厉声道:“什么叫唯一想留给本宫的话?!什么叫小心容景谦,他究竟做什么了,你要这样提防他,陷害他?!你连本宫的话都不听,却还在口口声声说母后,你——”    容景思忽然一蹙眉,道:“常曦,让一让。”    容常曦茫然地闭上嘴,看着容景思,容景思往前,狠狠一撞——    那门从里头反锁着,一下子竟没有撞开,而张公公在里头不再说话,安静的有些诡异。    容常曦忽然明白了什么,道:“张公公!!!”    自是无人应答。    几个侍卫和内监一同撞那门,撞了三下,门才被撞开,容常曦拎着裙摆往里走了两步,便和其他人一样呆住了。    张公公坐在房中一把很老旧的椅子上,面色祥和,双目比着,身旁是一杯茶。    他看上去十分怡然自得,除了嘴角那一道有些发黑的血迹。    ☆、攻心    张公公受神秘人之托, 背叛了康显殿下,将振英派去允泰殿做细作, 事情闹出后, 张公公畏罪服毒自尽一事,在宫中传的十分厉害, 重新传回容常曦这里时, 已变成张公公是服曼舌花水自尽的了。    容景兴大为惊讶,前来询问, 容常曦心情低落到了极致,闻言无话可说, 道:“什么曼舌花水, 仵作看过了, 是普通的鹤顶红罢了。”    张公公是服鹤顶红死的,可在静思园中的吴若彤,却悄然服下了一直藏在身上的剩下的一些曼舌花水, 七窍流血而亡,死状与那被她害死的妹妹一模一样。    容常曦听容景兴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 又说容景祺得知吴若彤自尽,又是悔恨又是感慨,容常曦冷笑一声, 几乎要将手里的被子捏碎:“他这场戏还没做完呐?”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吴若彤必死无疑,无论是判罪后获刑而亡还是悄悄死去,无论是名义上的处决还是自尽。    从容景谦说那就照二皇兄说的办那一刻起, 吴若彤就注定要死。    吴丹雪的死固然和她脱不了干系,但容常曦很清楚,吴若彤再喜欢容景祺,也绝不敢那么大胆毒死自己的妹妹,她最多也就是像上一世一般,忍个一两年,再被容景祺纳为侧妃。    若不是容景祺怂恿,并给她曼舌花水,她怎么可能会安排那么多人,想出那么麻烦,却最终没有奏效的计划?在他们的计划中,害死吴丹雪并不是终极目的,陷害容景谦才是。    容景兴叹了口气,道:“你说二皇兄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也好,吴家那两位姑娘也好,本都应该是他至亲之人,他要下狠手,却丝毫不手软……”    容常曦“嗤”了一声:“什么叫变成这样,他一直是这样,更多肮脏的事儿我懒得同你说了,怕会脏你的耳朵。”    容景兴神色严肃地道:“既是这样,那难道当真要纵容他这样下去?他兴风作浪,一击不中,就算安分两天,搞不好很快就会有下次,如今除了那个不长眼的笨蛋景昊,谁都不同他一边,谁知道下次他想对付谁啊!”    “我倒是巴不得老天开眼,赶紧降一道雷把他给劈死。”容常曦没好气地道,“可我们都只是他的皇妹皇弟,父皇若不想动他,咱们能做的了什么?”    容景兴也颇为忧愁地托着下巴:“只要洪家那位平远大将军还在镇守贺州一日,那父皇便一日不会轻易惩罚二皇兄的。”    容常曦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居然晓得这些啊?”    容景兴仿佛受了什么奇耻大辱,磕磕巴巴地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可是去颢然猎场和牧场待了大半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