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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8)

    都不在掌乾殿,为何最后倒霉的却是他们?”    容景思道:“并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于善之所以要说是容景谦和华景策合谋造反,要挟自己下毒,乃是因为于善从敬嫔那里得知了自己的妹妹于雅秋之死的真相。    说到于家兄妹,两人的命途也是颇为坎坷,于善幼年被送入宫,走时还没有妹妹,后来于善入宫,同家中其实一直有书信往来,于善虽恨家人让自己入宫受宫刑,却也晓得那时若是不将他送入宫,只怕一家子都过不下去。    随着年岁渐长,于善倒也不再心存怨怼,只恐后继无人,此时于善父母竟老来得子,一时间就连于善都分外开心,只是最后生出来的是个姑娘,便是于雅秋。    虽有些失望,但于善还是对于雅秋极好,不能轻易出宫,便想尽办法让能出宫的内监宫女帮忙带自己积攒的银钱给父母,让他们好生照顾这个小妹妹。可惜,于雅秋八岁时,于父去世,又两年,于母离世,于雅秋只好跟着舅舅在染坊工作,于善已在皇帝身边伺候,虽然手头宽松,但却更加不能出宫。    只每两年可以出宫一次,都是去看望于雅秋的,兄妹之间感情极好,但于善深知人心黑暗,并不让于雅秋告诉其他人,自己有个在皇帝身边当值的哥哥,于雅秋也听话地隐瞒着,到后来嫁给华景策,也从未告诉华景策此事,只说自己有个兄长,在宫内当差。    她说的含糊,华景策以为只是远方哥哥,在宫内当侍卫一类的。    华景策与于雅秋琴瑟和鸣,十分恩爱,在华景策这里看来,于雅秋是忽然患上重病,诊脉的医师说她郁结成疾,华景策竭力照顾,奈何于雅秋还是郁郁而终。    于雅秋的死,在华景策心中一直是难解的谜,他与于雅秋分明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华家也绝没有会为难儿媳的恶婆婆或嘴碎女眷,于雅秋虽曾在染坊工作,但华老爷和华夫人既已接受于雅秋入门,便从不故意以此事难为于雅秋,相反还让她跟着执掌中馈,但也没有给她太多事做,不至于让她积累成疾。    这样的状况下,于雅秋怎么会在大好年华,莫名因愁郁而亡呢?    华景策不明白,于善却知道是为什么。    于雅秋在染坊时,就因模样好看而被几个纨绔浪荡子看上过,那时于雅秋的舅舅还险些为了那点钱将于雅秋卖给其中一个做妾,于雅秋三跪九叩,求舅舅不要如此,又恰好碰上了华景策,这才侥幸得以逃脱。    谁知一年后,于雅秋的表妹成亲,于雅秋便回了一趟舅舅家,因路上耽搁,有些晚才离开——说是有些晚,实际上也太阳也还没落山呢,于雅秋从舅舅出来,想起以前在附近小巷中爱吃的面皮,便让车夫继续等着,自己独自绕路去买面皮。    谁知这一绕出了大事,当初惦记于雅秋的那个纨绔竟然借此机会将人掳进马车,将人给玷污了一番。    于雅秋虽被放走,但惶惶不可终日,华景策彼时在外地,并不晓得此事,但于雅秋越是见到华景策待自己好,越是难以介怀,她只同宫中的哥哥于善说了此事,于善痛恨不已,奈何也不知能做什么,只让她尽快将此事忘记,横竖华景策不会发现。    可于雅秋到底是没过自己心中那一关,最后便在无尽的自责和悔恨还有害怕中去世了。    于善闻此噩耗,难过非常,但他并未特意去找华景策,只觉得妹妹生前他未同华景策有来往,妹妹死后也不必再去找华景策,说到底,于善心中也有些责怪华景策,没有派人将妹妹保护好,后来对她的关心和照顾也远远不够。    直到之前大理寺案爆发,于善才从敬嫔那里得知,当年的事情还另有玄机。    容常曦听到这里,不由得道:“等一下,三皇兄,那个纨绔呢?于善心中责怪华景策,便想办法污蔑他,怎么不去治治那个纨绔啊!实在可恨……”    “纨绔已死了。”容景思看着她,摇了摇头,“那纨绔正是洪则鸣。”    容常曦惊讶道:“洪则鸣?”    就是那个看上了柳素,还将王生打死,最后因为妄图刺杀容景谦,而被凌迟的洪则鸣?    之前柳素那件事,便听得柳素说洪则鸣此人恣意妄为,尤其喜欢凌辱良家妇女甚至是已为人嫁的女子,在柳素之前,有无数女子糟他毒手。    可那时谁能想到,这“无数女子”中,竟还有华景策的亡妻?    容常曦忽然觉得,这洪则鸣被凌迟,当真是便宜他了。    容景思道:“洪则鸣此前有洪家作为倚靠,于善如何报仇?直到洪则鸣受凌迟而亡,于善以为大仇得报,谁料敬嫔找上他,说自己已知道了当初自己外甥洪则鸣曾与华景策的亡妻有染,而那亡妻正是于善的妹妹。又说洪则鸣在狱中时,告诉过洪家人,华景策彼时为了升迁,为了借住洪家势力,曾主动联系洪则鸣,所以洪则鸣才能得知于雅秋会出现在那里,并轻易将人掳走玷污。”    “怎么可能……”容常曦只觉毛骨悚然,“华景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容景思轻轻摇头:“华景策年纪并不大,但素有才华,父皇当年看过他的文章便很是欣赏,加上华大学士亦是肱股之臣,华景策要升迁是迟早的事,何必需要听命一个什么实权也没有的洪则鸣?”    但于善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恨意攻心,竟是彻底相信了,于是敬嫔给了他一盒曾经的沉香木,让他在皇帝宫中点燃,只说这东西并不会对皇帝造成太大的伤害。敬嫔向于善承诺,在这沉香木被发现以前,容景谦就会因使用曼舌花水犯下命案而被定罪,待这沉香木一旦被查出有曼舌花水,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容景谦。    而众所周知,华景策是容景谦力荐成为大理寺丞的,其弟华君远更是鱼容景谦相交甚密,朝内早就有七皇子与华家结党,华家将全力支持容景谦夺嫡之说。容景谦一旦倒霉,敬嫔承诺,必会趁机扳倒华景策乃至整个华家,为于雅秋报仇。    至于洪则鸣当初对于雅秋所做之事,他虽是敬嫔外甥,但敬嫔久居深宫,对外甥所行之事毫无所查,如今洪则鸣和其父都已付出惨烈代价,于善应当放下此事,好好对付人面兽心,虚情假意的华景策。    于善被说动,拿了沉香木,但担心来源,更担心会不会对龙体造成损伤,敬嫔却说这沉香木自己曾对人用过,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只是敬嫔说的含糊,于善并不知道敬嫔是何时用过,更不知是对谁而用。    此前吴丹雪被下毒,容景祺自认为将事情全部推给吴若彤,便可轻易脱身,可在皇帝心中,早已埋下了一颗诡秘的种子,而如今于善所说的事情,恰好又可以和四皇子之事联系在一起,就连时间都完全能对的上——    当年四皇子落水后,好不容易才将养好一些,却被人用上了有曼舌花水的沉香木,以至于体弱多病,险些夭折,而淑妃和四皇子都没有声张此事,只是之前四皇子发现沉香木不对劲时,才向皇帝提起了此事。    于是敬嫔母子所做的事情,似一条细密的线,被曼舌花水给串联了起来——十二三年前,敬嫔以沉香木对付四皇子,三个多月前,又密谋杀掉吴丹雪想要嫁祸容景谦,同时联系了于善,在皇帝的沉香木中动手脚。    至于这中间他们还做过什么,不得而知,但光是已知道的,加上容景祺往日的所作所为,便足以让皇帝再忍无可忍。    至于华景策,在听完于善的指控后,华景策苦笑连连,大好男儿,竟差点潸然泪下,只说自己同于雅秋从相见到相识最后成亲,自己待她,从来又爱又敬,至于洪则鸣,两人更是半点私交都无。    容景谦则冷静地告诉了于善一个事实——洪则鸣从入狱到最后被凌迟,都是严禁看望的,告诉洪家人这件事,根本是半点不可能。    “所以……”容常曦有些艰难地总结,“容景谦又是无辜的?”    这哪里来的夏日白莲,冬日寒梅啊!怎么所有人都要陷害他,偏偏他还每次都能安然脱身?若不是容景谦也并没有讨着任何好处,她几乎要怀疑是容景谦也有在其中暗暗推波助澜。    容景思显然也是这样觉得,他点点头:“因此事,还更加证实了华景策与景谦之间毫无关系,此前有人所传的景谦与华家结党营私之事更是无稽之谈。”    也是因为这样,皇帝的担忧暂消,洪家又必须解决,这才有华家上位的一番景象。    容常曦道:“那……那个产婆董嫂,可有眉目了?”    容景思点头:“我这次出去,就是因为手下之人竟在京郊一个村落找到了她,只是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她已察觉到不对,早早离开了。”    “一个产婆居然警惕至此。”容常曦越发肯定这有问题,“我今晚一定要好好试探一番容景谦。”    从吴丹雪死,到沉香木,再到容景谦的身世……    这短短两三个月,容常曦只觉得原本已好不容易逐步清晰起来的容景谦的模样,再一次坠入了浓厚的迷雾之中。    他究竟是不是父皇的孩子?    容景祺与敬嫔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他当真毫不知情,却又每次都恰好可以自证清白?    容常曦不信。    ☆、求婚    安顺二十六, 腊月三十,京都已经整整落了五日的雪, 从五天前开始, 彤云密布的天空中不断洒落大片如鹅毛的雪,到了三十的晚上, 紫禁城中已是一地素白, 宫墙之上和树枝上同样一片白茫茫,雪犹然未停, 还像是要越下越大一般,伴随着逐渐激烈的寒风, 飘飘摇摇地落下, 又很快融进厚厚的积雪中消失不见。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越是近期发生了不大好的事情,碰上宴席,就越是要弄的喜庆。    虽然皇帝已下令, 一切从简,但淑妃和柔妃还是颇费心思, 虽然没有购置新的    宫灯,但将之前的重新雕刻贴上雕花,从正门到迎春殿, 三步一宫灯,暖橙色的光映在厚厚的雪面上,犹如一汪汪橙色的小湖。    容常曦也久违地隆重地打扮了一番自己,她戴着紫玉明珠八宝钗, 红色金镶宝石耳坠,身着大红色金枝缠丝梅花暗纹的锦袍,外头披着银狐鹤纹大氅,这些都是新年的新衣与新首饰,她本可以更加奢华,但想来想去,还是适可而止。    好在到了迎春殿,容常曦才发现虽然所有女眷都尽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奢侈,却又都极有默契且不甘心地在细节处下了功夫,彼此看一眼,就晓得重点在何处。    有皇帝在的时候,容常曦向来很乖巧,从不迟到,迎春殿内被数盏火烛,整个大殿明如白昼,角落中挂满了象征来年国运盛昌的彩色垂条,分列两侧的矮桌和铺在矮桌旁的坐垫、矮桌上的小菜和酒,还有烧的很暖的地龙,将一切风雪都阻隔在外。    矮桌旁已有不少内臣落座,鬼使身材地,容常曦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华君远。    自容景祺大婚那一夜,容常曦向华君远吐露心意,却惨遭他以最大义的方式拒绝后,他们便再未见过面,容常曦甚至不再刻意去打听华君远的消息。    她已知道自己与华君远不可能——最起码,现在不可能——或许将来过个三五年,自己还能坚持没出嫁,华君远也有了一番作为,两人还可以再商讨一下是否能再续基本不存在的“前缘”。    所以她尽量避免去想起他,加上这些日子无数的事情接连冒出来,她也确实没什么空闲的时间去想自己那点无处言说、毫无指望的情义。甚至于,她知道今天迎春宴华君远会跟着兄父来此,心里也没太大的波澜,并不由得为这种平静感到了一丝欣喜,认为自己终于要从这种折磨她两辈子的感情里脱身了。    可在这样有点嘈杂,暖意融融却也显得喧闹的环境下,仍是一袭白衣的华君远便越发显得超然,似云中仙鹤、江心秋月、枝头冬雪。    容常曦的阵仗一如既往的大,他自然也看到了容常曦,同其他人一般,微微拱手,行礼喊她:“康显殿下。”    这么多人,他的声音却也格外突出,显得清朗,似玉石相击。    容常曦那被压抑了近三个月,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以为要消融的情愫,终于又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华君远,却又在他直起身时,立刻挪开了视线。    她决不能再去找华君远主动说话了,决不能。    容常曦的目光落在和华君远相距不远的容景谦身上。    一晃眼也有两个月没见到他。    和每一次见到华君远,都让容常曦觉得华君远仍是她初见中的少年不同,她每次隔一段时间没见容景谦,便会发现他又和之前有所不同了,容景谦个子已极高,如今仅次于容景思——而容常曦知道,再过一两年,他会变成皇子中最高的那个。    他似乎比两个月之前还要黑了一点,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宫袍,头发以一根简略至极的玉簪束在头顶,看着实在不算喜庆。    容常曦犹豫要不要上去同他说话,但她要问的事情那么多,且不能被其他人听见……    她犹豫之际,一个人亲热地凑了过来:“康显殿下!”    容常曦回神,却是姜听渊,若说容景谦黑了些,那他就是彻底成了个黑炭,也不知道大冬天的去哪里能晒成这样,他这样,越发显得牙齿雪白,笑起来很有几分傻气。    容常曦矜贵地向他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姜听渊有点失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倒也没阻挠。    走到里头一点,容常曦便看见了叶潇曼,她们同样数月未见,叶潇曼今日也穿着一身滚白狐毛的红色冬衣,看着分外玲珑可爱,她雀跃地走过来:“许久未见殿下了,甚是想念!”    容常曦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之前容常凝同她说的,见到叶潇曼对容景睿所作所为,几乎无法直视她,好在叶潇曼又热情地看向在一旁坐着的容常凝,去同她说话,容常凝看着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何时来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的厉害。    “殿下的病还未好吗?”叶潇曼凑过去一些,“之前便听说你染了风寒……”    容常凝呆呆地看着被子中的酒水,恍若未闻,叶潇曼茫然地抬眼看了一眼容常曦,容常曦也觉出不对,轻声道:“皇姐?”    容常凝仍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她只好伸手,轻轻推了推容常凝。    这下容常凝才缓缓回神,看了一眼容常曦和叶潇曼,恍惚地道:“你们都到了。”    容常曦稍微弯下一点身子,低声道:“皇姐,怎么了?”    容常凝摇摇头:“没事,身子不大舒服罢了。”    容常曦还要再说话,那边皇帝的圣驾来了,众人赶紧入座行礼。    皇帝看着精神已比之前受曼舌花水所害时好了太多,面色堪称红润,他右侧跟着淑妃,左侧是柔妃和兰妃,在大殿高处坐下,又心情颇好地让所有人坐下,说今日不必再多礼。    每一年在迎春殿,都是这般的场景,这般的说辞,但大家也都十分开心,似乎在迎春殿这样举杯相庆后,便会使得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所有人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皇帝颇为感慨地一一看过离自己最近的五位皇子和两位公主,道:“朕之前生了大病,还特意命人让景源年末一定要回京……谁知如今朕安然无恙,他却躺在晋州养伤,哎。”    淑妃柔声安慰道:“景源开春后养好伤便要回来,兴许还能赶上春猎,皇上若是太过操心,景源反倒会心有不安呢。”    大皇子容景源生母去的早,容景源一直是挂在淑妃名下,虽然淑妃整日青灯古佛,不太出佛堂,但大皇子同她的关系却向来不错,在她的教导下,大皇子的性格也颇为和善,只是太过闲云野鹤,对这些宫闱之争毫无兴趣,早早去了封地。    皇帝叹了口气,点点头,柔妃小声道:“那些刺客可都抓住了?”    “都是胡达人,全自尽了。”皇帝摇摇头。    柔妃疑惑道:“胡达人怎么潜入的青州……”    “母妃!他们要潜入还不容易呀,总有些胡达平民想投奔咱们大炆,咱们大炆是有容乃大,对手无寸铁的平民不那么加以限制的。再说了,蓝山口旁边到处是崇山峻岭,要派兵守着每一寸地特别难。”容景兴对自己母妃的提问感到无语,但说着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不过这种带了这么多武器,规模也不小的,按理说是十分显眼的,难道是——”    他还没将猜测说出来,旁边的容景昊忽然道:“这大过年的,一直说这些不大好,父皇,儿臣痛饮一杯,愿大炆来年一切安顺,父皇龙体康健。”    容景昊说完,将酒一饮而尽,容景兴愣了愣,像是忘记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赶紧也拿起酒杯,对着皇帝一举杯,连忙也说了一番吉祥话。    被容景昊这么一打岔,大家确实不便在迎春殿内讨论随时会爆发的战争,一时间便说起了今年江南收成好,来年一定会更好一类的吉祥话,又说这雪想必会落到子时后,那便是瑞雪兆丰年,是极好的兆头。    殿内气氛其乐融融,无人去提那在静思园的容景祺和在冷宫的洪氏,像是所有人都忘记了这几个人,待到三巡酒过,皇帝又看向淑妃:“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    淑妃低头轻笑,语气有些歉然:“臣妾耽于佛堂,不敢自居辛苦。”    “哎。”皇帝轻轻叹气,“这一年来,你所做所为,朕都看在眼里。如今六宫清和,简约成风,乃是因为你有佛性呐。六宫之中无主已久,这贵妃之位,你却还是当得起的。”    淑妃微微一怔,摇头道:“皇上,臣妾……”    一旁的柔妃微讶,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而再一旁的兰妃却是面色有些难看,好在她素来擅长隐藏真实的情绪,很快便也露出了一个仿佛从心底为淑妃开心的笑容。    “不必推拒。”皇帝拍了拍她的手,“景睿。”    容景睿闻言,立刻起身,向着皇帝行礼:“父皇。”    皇帝颇为怜惜地看着他:“你自幼命途多舛,却终究吉人天相,且一直端直严慎,克己守礼……端这个字,如何?”    先是说要让淑妃擢为淑贵妃,眼下这么一问,必然是给容景睿定封王了。    此前大皇子为晋王,二皇子一直没有封王——如今也更加用不上了,三皇子则因治理黄河水患有功,被封为贤王,其他皇子是没有封号的。    容景睿愣了愣,立刻道:“父皇所选的,自然是好的。”    容景兴十分兴奋地对容景睿挤眉弄眼,容景睿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容景谦,容景谦对容景兴遥遥一举杯,以示庆祝他即将封王。    皇帝却又道:“还有一事,景睿你年岁已到,也该成家了。”    容景睿愣了愣,下意识往后头看去,队列很长,再后头的人,甚至是听不到皇上在说什么的,觥筹交错间,他看见叶潇曼一身红衣,显然没在听皇帝和他们的交谈,只托着下巴,颇为犹豫地盯着面前的酒杯。    皇帝的声音继续响起:“周家有女,听闻——”    容景睿突地拱手,只觉得声音艰涩,要说的话像有千斤重,却又不得不说。    他一字一句道:“父皇,儿臣斗胆,恳请父皇赐婚。”    淑妃有些无奈地轻轻摇头,却并未出言阻止,皇帝倒是十分意外:“哦?景睿想娶何人?”    这一出让众人都很惊讶,不少后头的人也看了过来,包括之前在发呆的叶潇曼,她听着低低的喧闹声,茫然地看向容景睿,才意识到容景睿被皇帝喊起来问话了,她还没搞懂皇帝同容景睿在说什么,便听得容景睿锵锵有力地道:“平良县主。”    ☆、密谈    子时一到, 外头便响起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为了响应这份喜庆, 天上的雪落的越发大, 守夜已过,待从迎春殿走出来, 容常曦已有些困顿, 她立在迎春殿外,借着些微的宫灯光芒, 看着雪绵密地落下,不由得将手从暖筒中抽出, 朝外接了两片。    那雪落在她手中, 依旧保持了片刻的形状, 棱光闪闪,而后缓缓在她手心融化。    容常曦将手抖了两抖,只觉得很有些奇怪。    她从小看雪看的不算少, 但对雪的记忆,早就从幼时的天地一白, 糅杂为其他的情绪,她能回忆起的一些发生了大事的下雪的日子,总是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前世四皇子死的那日, 似乎下了很大的雪,自己摔跤、被刺客刺杀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雪,可眼下这雪洋洋洒洒, 发生的却都是好事。    容景祺和洪氏总算尝到了报应与教训,备受委屈的四皇子与淑妃也总算能得到补偿,甚至上辈子因为她的缘故错过的四皇子和叶潇曼也终于修成正果。但不得不承认,听到皇帝说“六宫无主已久”时,容常曦还是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烦闷。    她真的十分害怕,皇帝会让淑妃当皇后,听到皇帝只是要将她升为贵妃时,容常曦甚至悄悄呼了口气。    其实时到今日,她已经明白,就算皇帝立后,也是天经地义,皇帝没有废后,是她母后病死……或是被人害死的,后位已空悬十二年,放眼青史,父皇已是极好极好的了。    可她犹然不知满足,也不愿满足,她只希望父皇百年后,身旁所藏,只有母后。    容常曦幽幽地叹了口气,身后有人幽幽道:“常曦。”    容常曦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却见是容景昊。    自从上回他和容景兴在容常曦面前不欢而散,离开昭阳宫后,容景昊与容常曦已许久没有单独说上过话,容常曦对容景昊的德性也算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他以后还要娶姚筱音,自是没有半点好脸色:“何事?”    容景昊毕竟还是怕她的,见她这般拉下脸,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皇姐,你可否替二皇兄向父皇求一求情?二皇兄虽然确实有些地方很荒唐,但绝不可能以下犯上,对父皇动手的!”    容常曦简直傻了:“什么,你让我为容景祺求情?”    容景昊似是喝了一些酒,脸上通红:“这件事必有蹊跷……常曦,你不明白,我们皇子之间的斗争,比你想象的要可怕许多……”    “不明白的人是你。”容常曦几乎要笑出声,“人证物证俱在,你却说不是二皇兄和洪氏所为,你的意思是,有人污蔑他喽?既是如此,那个人是谁,你总得找出来?还有,父皇是宠我,但也是因为我很听父皇的话,这次的事情,是父皇自己下旨所定,毫无证据就要我去帮他求情,你是想我也进静思园?”    容景昊连忙道:“不是的!常曦,但是,但是……”    容常曦见他这样,察觉到不对:“你和二皇兄虽然后来交好,但也就一年光景,至于好成这样吗?你是在怕什么?难道——”    容常曦逼近一步,眯着眼睛:“你和二皇兄是同盟?!”    “怎么可能!!!”容景昊大声道,“这些事我当真毫不知情!我只是、我只是担心……”    容常曦突然明白过来:“姚筱音?”    容景昊霎时讷讷,不敢言语。    容常曦匪夷所思地道:“你是担心二皇兄被关进静思园,三皇兄势力更大,会想办法抢走姚筱音,而你自己孤立无援?”    容景昊眼神游移,不敢说是,又不敢否认,容常曦冷哼三声,只觉得上辈子和今生实在是看错了容景昊这个脑袋空空的蠢货,她冷声道:“三皇兄对你的姚姑娘一点兴趣也没有,更加不会用拙劣的手段,去抢走你的姚姑娘。这姚姑娘,我想,也就你当个宝贝了,恨不得藏着揣着,生怕被人抢走了,也不想想其他人看不看得上。再说了,你与其提防三皇兄,倒不如防着点你自己的姚姑娘,我看她对三皇兄是喜欢的紧,指不定三皇兄没抢,她自己巴巴送上门,甚至是胁迫三皇兄娶她呢。”    她心中有火,嘴巴便越发恶毒,丝毫忘记了自己也是“送上门”去寻的华君远——还没送成功。    容景昊显然有些生气,道:“姚姑娘那样好,你何必这样说她!她温柔贤良,同三皇兄之前也不过是以为两人要成亲,所以略有来往!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    你清楚,你清楚个屁!    容常曦懒得理他,摇摇头就要往外走,容景昊却道:“何况,三皇兄怎么可能对姚姑娘无意……他们两人方才便一前一后地走了,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同行了……”    容常曦愣了愣,道:“那你为何不追上去?”    “那样岂非显得我怀疑她?”容景昊正色道,“我是绝不会怀疑姚姑娘的!”    容常曦恨不得一脚把他揣进掖池,让他体会一下自己当初的感觉,她道:“他们往那边去了?!”    容景昊道:“三皇兄的和泰殿……”    容常曦不理他,让守在附近的尤笑跟上自己,又喊了萃珍荟澜,气势汹汹地朝着和泰殿出发。    ***    叶潇曼有些恨这雪这样大,大到他们从歩辇上匆匆下来,就必须要快点入正殿。    又有点遗憾淑妃和容景谦居然也跟了过来,不过她也知道,如果淑妃和容景谦不在,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来泽泰殿的。    虽然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她和容景睿单独在正殿相处的时候,且叶潇曼性格爽朗又直率,只是容景睿恪守礼仪,连一丁点爱意都不肯表达,遑论和她有肢体接触,上回自己突然那样,她还以为容景睿会从此怕了自己,甚至觉得容景睿大约要娶别人了。    谁知道……    想到今天在迎春殿的事情,想到容景睿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要娶她,叶潇曼便不由得喜滋滋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容景睿。    容景睿却不看她,微微垂着眼,很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叶潇曼捧着脸,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容景睿感受到这视线,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又飞快地往另一边看去,两颊飞红。    叶潇曼小声道:“你干嘛呀,这样好像我是男人,你是女子似的……”    容景睿立刻道:“别胡说。”    叶潇曼吐了吐舌头,正襟危坐,淑妃和容景谦在一旁,像是什么也听不到一样。    容景谦饮了口茶,道:“淑妃娘娘,您替我母妃所抄的心经既已放在佛堂,此事最要求心诚,娘娘可否领我去佛堂,让我将经书领了?”    容景睿疑惑道:“景谦还曾让母妃抄写心经?”    容景谦点头:“嗯,劳烦淑妃娘娘了。”    淑妃微微一怔,很快笑了笑,说了声不麻烦,便起身同容景谦一道暂时离开,叶潇曼大喜,淑妃又吩咐要将门打开一些,免得有人说闲话——深更半夜,宫门是关上了,但近臣都有安排休息之所,并不在后宫里边,叶潇曼按理说也不应该在这里。既是在了,更不能合上门,让她和容景睿孤男寡女地相处着。    两人一走,叶潇曼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容景睿身边去,容景睿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叶潇曼笑盈盈地望着他:“你母妃特意和七殿下一道走了,是不是为了让你我可以单独相处呀?”    “自然不是。”容景睿对她真是很不知如何是好。    叶潇曼倒也没有再凑近,只捧着脸傻笑道:“但淑妃娘娘肯定很满意我,她一路上都在对我微笑呢!”    淑妃对叶潇曼实在算不得满意,容景睿很清楚,淑妃一直希望她能娶个大门大户的女儿,绝非是有名无实的叶家的平良县主,尤其如今边塞局势不稳,叶潇曼又有一半合坦血统……    但他看了一眼叶潇曼傻乐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嗯,母妃……也很喜欢你。”    叶潇曼一愣,为这“也”字又扬唇笑了起来。    ***    无论外头是什么天气,什么节日,佛堂内永远庄重严肃,入了佛堂,淑妃并未让容景谦再往里,只道容景谦心中无佛,不必进去,反而无礼。    两人只在佛堂外围站定,大门敞开着,外头站了不少宫女侍卫。    淑妃亲自伸手,用小木夹将围绕外围的长明灯的灯芯给轻轻拨弄着,看到有过短的,亲手更换,一面嘴中道:“七殿下下回要单独同我说,直说便是了,无端提起什么佛经,这下本宫是非抄不可了。”    “我不知此礼,抱歉。”容景谦说着抱歉,脸上却没有任何歉意,“还未恭喜娘娘,明日白天,想来父皇的圣旨便要到了。”    “恭喜。”淑妃轻轻拨弄着灯芯,“有什么好喜的呢?贵妃罢了,如今在冷宫中的那个女人,不也曾是贵妃吗?”    容景谦道:“欲速则不达,娘娘此番已是兵行险着。”    淑妃拨灯芯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容景谦,却是了然地笑了笑:“景谦,原来你已知道了?你当真聪明……哎,老天爷大约是见我与景睿母子实在可怜,才会让你突然来到宫中,又同景睿这样要好。”    容景谦不语,神色也很冷淡,淑妃思索片刻,道:“莫非,你是在怪我?可于善那样做,对你非但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还让陛下更加相信你,华家与狄家的声势也跟着水涨船高……何乐不为呢?”    “以此始者,必以此终。”容景谦淡淡道,“我并不需要娘娘这样的帮助。”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是要男主视角嘛!!下章会有一点的啦~~话说,我每次看完评论,就会自己打开下一章看一下,心里也很捉急——怎么又没有感情戏!哎呀头发都要抓秃了……当时写的时候怎么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啊,苍天呐- -    不过我现在在写的部分已经章章都是感情线了(真的吗)    可惜现在工作又忙了,能写文的时间很少,基本靠存稿苟活ING,不然我就加更加更再加更TT    ☆、难耐    “是。”淑妃点头, “这次我确实莽撞,下了一着险棋, 若不是恰好朋友容景祺丧心病狂, 给妻子下毒,恐怕事情还不会这么顺理成章……但我做事, 必留后招, 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牵连景睿, 更不会牵连其他人,你大可以放心。”    “还有一事。”容景祺的脸一半藏匿在阴影之中, 一半随着长明灯的跳跃而微微显露, “我即便被牵连, 尚可自保,有些人却不然。”    “有些人?”淑妃疑惑地蹙了蹙眉,半响, 又明白过来,“你是说, 振英?”    容景谦不答。    淑妃叹了口气,道:“连他你都发现了……可当初只是凑巧,昭阳宫要人, 我便让他去了,仅此而已。其后张公公让他做的种种,他虽有汇报,但我料到你能解决, 便让他按张公公吩咐的去做,其间从未插手。现如今他在你那儿,你便安心用着,这小太监很机灵,又颇重情义,我表兄托人找到他的生母,替他赡养生母,他便死心塌地为我做事。明日我让人将他生母所在地送给你,你同他聊一聊,他以后便会老老实实跟着你了。”    “若他当时没有来允泰殿呢?”容景谦道。    淑妃一怔,摇头道:“既是不曾发生之事,何须设想?”    容景谦道:“只怕娘娘最初的目标,并不只是二皇兄与敬嫔。”    是容常曦。    安插一个连张公公都没发现的眼线在容常曦身边,那时尚未发生吴丹雪之事,淑妃却已开始让于善下毒,到时候除了容景祺和敬嫔要遭受于善的指证外,身边有振英的容常曦又会如何呢?倘若她的宫中,不明不白地出现一瓶曼舌花水,或是几根染了曼舌花水的沉香木呢?    容常曦确实没有要对皇帝动手的理由,但倘若再扯上三皇子呢?众所周知,跋扈的容常曦对三皇子几乎是言听计从……    淑妃说自己莽撞,只怕真是太过自谦了,只不过一盒十二年前的沉香木,却被她几乎织就出一整张绵密的大网,若不是容常曦将振英送去了容景谦那里,容景祺又毒死了吴丹雪,这几番阴差阳错……只怕此时在静思园的人,远不止容景祺一个。    “即便是还有其他人,又如何呢?”淑妃并没有被揭穿的慌张,反而是循循劝诫,“我知道你与康显公主如今关系并不差,且她为你挡过一剑,你性善,自会记挂于心,可对于她来说,你却远不如贤王值得信赖。何况……当年你母妃是为何才会去侍奉皇上,又为何怀着你却不敢说,这些事,想必你母妃应当都同你说过,你不会不知道……你知道的,对?”    容景谦轻轻颔首。    “既是知道……”淑妃笑了笑,却不再是往日那种温和的笑,反而有些狰狞,“那你便应当知道,康显公主的生母,这个死了十二年还阴魂不散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若不是她,景睿不会受那样的苦,我的第二个孩子也不会还没出生便夭折……她们母女,是一脉相承的蛇蝎之心,恶毒至极,你想拉拢她,只是与虎谋皮!她只会站在贤王那边!更何况,她虽得圣上宠爱,但毕竟只是女子,待一两年后出嫁,绝不可能影响陛下任何决定,遑论立储!你要坐入黄车,便不可太过优柔寡断,连这等无关之人都在意。”    容景谦却有些困惑似地看着淑妃:“我何时说过要争储?”    这一下淑妃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她想过容景谦的一万种说辞,就是没想过容景谦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皇帝。    淑妃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容景谦,才道:“你为何不想争储?”    “大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应当也都不想。”容景谦道,“并非人人想争储。”    淑妃匪夷所思地道:“可你同他们不同,一点也不同。你天资聪颖,处理政务能力绝不弱于三皇子,身体安康,骑射在行,不似景睿……且你生母早去,不必担心将来外戚势力太过强大……还有,你身世同样坎坷,却并不怨天尤人,那时你入宫没多久,自顾不暇,还整日来看望景睿,我便确定,你有一颗仁心,但同时又有雷霆手段。若你登基,大炆必会国祚绵长,开疆拓土,百姓安康……”    她的语气十分生动,仿佛容景谦登基后的盛世已在眼前一一浮现,然而容景谦仍是没什么反应,只道:“除了生母家世太好,三皇兄并不输我。”    淑妃几乎茫然地看着容景谦:“你这是要将皇位拱手相让?”    容景谦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此番谈话,只是希望娘娘将来不要再做无用之功,我不会有丝毫感激。”    淑妃道:“你……”    容景谦想了想,又道:“皇后确然教人不齿,只愿娘娘不至成为第二个皇后。”    这番话如惊雷劈在淑妃身边,她身后传来噼啪灯芯爆裂的声响,淑妃猛然回头,隔着重重纱幔,她似乎看见佛堂中央最大的那尊金佛,正无声地望着她——    淑妃嘴唇轻颤,道:“你说的不错。”    淑妃几乎已想让他赶紧离开,容景谦却又放缓了语气,道:“但我亦要自保,亦有想保护之人,四皇兄永在其列。”    淑妃闭目,轻轻点了点头。    容景谦道:“方才娘娘所说,狄大人替你托人,找到了振英生母,所托之人,是否是户部巡官全大人?”    淑妃一愣,道:“这我并不清楚,但似乎是姓全的没错。”    “娘娘可否再托狄大人找到全大人,让他替我查一个人?”    “这自然是可以。”淑妃有些困惑,“只是为何要如此曲折?”    贵为皇子,容景谦要调查个人,分明是很简单的事情。    “全大人掌管京城和周边四州的户籍,且新年一到,便要重新审核登记一次,他找人,必然比我快。”容景谦解释道,“只是希望娘娘不要告诉狄大人,是我之托。”    淑妃颔首:“好,你告诉我要调查何人。”    “她是个产婆,姓名已不可考,豫州人,年纪约莫在四五十上下,曾嫁给董姓屠夫,人称她为董嫂。”    ***    因为怕歩辇太招摇,这三更半夜,风飘雪摇的,没到和泰殿,容常曦便下了歩辇,带着尤笑三人,忍着寒意,向着和泰殿走去。    新年第一天,又是大雪,皇帝开恩,让宫中侍卫不必一直守夜,留一部分巡逻便好。和泰殿外静悄悄的,巡逻的守卫刚经过,容常曦让荟澜和萃珍在外守着,自己带着尤笑,借着积雪,悄无声息地走入和泰殿。    才走入院子,容常曦便止住了脚步。    不远处,容景思与姚筱音相对而立,容景思举着伞,两人身边并没有任何人,没有江永,更没有那个罪大恶极的郭嬷嬷。    这一幕与前世在明光行宫中看着极为相似,只是那时候容景思举着伞,是在替姚筱音挡太阳,而这一回,是替她挡住纷落的雪花。上一回,容常曦直接走了过去,让容景思改为替自己撑伞,将姚筱音赶走了,可这一回,容常曦却一点也不想上前去了。    她已经赶走姚筱音太多次了,可最终容景思还是同姚筱音在一块。    在她心中,她是为了容景思好,容景思也再三说自己并不喜欢姚筱音,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容常曦躲在入门处的树后——其实她不躲也没关系,那两人浓情蜜意,眼中只有彼此,丝毫没有往其他地方看,也不知容景思说了什么,姚筱音娇羞地低下头去,容景思轻笑着伸手,将她发间不知是落花还是什么东西给轻轻拂去。    姚筱音抬头,望着容景思,眉目间情愫涌动,容景思垂眸望着她,最后俯身,缓缓吻住她的唇。    或许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姚筱音虽然满面通红地抓住了容景思的衣袖,却并没有半点惊讶,容景思一只手执伞,另一只手环住姚筱音的腰,逐渐加深这个吻。    容常曦冷眼看着,心里竟也没有太多情绪,一定要说的话,大约还是有些被欺骗的怒意,她深深吸了口气,却一言不发,转头对着尤笑指了指外头,尤笑连忙点头,两人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他们才出去,便恰好看见巡逻的守卫走了回来,看见容常曦,那群守卫要行礼,容常曦制止了,甚至还罕见地说他们今夜十分辛苦,随手让尤笑丢了点赏钱给他们,守卫们平白无故接了赏钱,自是喜不自胜。    容常曦心平气和地往回走,不远处,歩辇正等候着她,容常曦上了歩辇,道:“回宫罢。”    尤笑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什么要发作的样子,便摆手让几个抬歩辇的宫人赶紧起身,谁料宫人才将歩辇抬起,后头又来了个歩辇,容常曦一回头,看见了在歩辇一侧的禄宽。    还真巧。    去年的事情,看来合该在新年的第一天天亮以前统一解决了。    容常曦让宫人将歩辇放下,索性又下了歩辇,走到后头容景谦的歩辇旁,容景谦的歩辇也放下了,他望着容常曦,道:“皇姐。”    “你怎的还未回宫?”容常曦先客气地寒暄了一下,“难道是从泽泰殿才出来?”    容景谦点点头:“皇姐呢?”    容常曦道:“我……我看宫内雪景喜人,便忍不住到处看了看。”    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了,大晚上的,虽有宫灯,但要说雪景,那是当真看不到什么,何况这么冷,依容常曦娇生惯养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忍着寒意看什劳子雪景的。    容景谦并不揭穿她,道:“时候不早了,皇姐早些回去休息罢。”    容常曦才不走,道:“我替你向静贵人娘娘上了香。”    “多谢皇姐。”容景谦道。    容常曦见他当真没有要往下说什么的意思,忍不住道:“你不好奇吗?我同三皇兄去明光行宫,究竟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容景谦道:“若你想说,自然会说。”    容常曦道:“我现在就想说。”    容景谦仰头,看着满天飞雪,又看了看眼前的容常曦,最后道:“好。”    ☆、逼问    进了允泰殿, 容常曦才发现这里居然到现在也没有开地龙,他们进去以后, 宫人才开始张罗着烧炭, 容常曦坐在席垫上瑟瑟发抖,道:“你的允泰殿重新修葺时, 没有装地龙吗?!”    容景谦在她对面, 同她隔着一张小桌而坐,看着是丝毫不冷:“装了。”    又吩咐禄宽:“多生几盆碳火放在皇姐身边。”    在外头冷到麻木了反而没关系, 进了这种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容常曦反而觉得寒意难耐, 她哆哆嗦嗦地道:“那是内务局不给你们足够的碳火?为何不烧地龙?”    其实她也晓得, 到如今, 内务局是无论如何不敢给容景谦脸色看的,只是她也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 容景谦为何就不烧地龙呢。    容景谦道:“由奢入俭难。”    “嘶——”容常曦搓着手,一个小太监低着头给容常曦端了一杯热水上来, 容常曦瞥了两眼,发现居然是振英。    他十分心虚,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容常曦道:“跑什么?”    振英一顿,嗫嚅着抬头:“殿下……”    容常曦故意对容景谦道:“这狗奴才你还真留在身边啊?不怕他又出卖主子?”    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水,道:“指不定里头有什么呢。”    振英着急地道:“殿下,奴才, 奴才没有……”    “下去。”容景谦淡淡道。    振英便苦着脸,小跑着走了。    容常曦哼了一声,喝了一口热水:“你倒真是宽宏大度。还有,什么由奢入俭难,将来就算你出宫了,家中也可以装上地龙啊。”    容景谦没应声,也低头喝了口茶,容常曦放下茶杯,见殿内无人,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圆筒,今天出来时,她便一直让尤笑带着,现在却真的可以用上了。    容常曦将那竹筒打开,拿出里边卷着的画,在容景谦面前展开。    上头的女子面容清美,嘴含微笑,与容景谦生的极为相似,正是静贵人。    容景谦神色微动,接过那画,凝神看了片刻,方道:“多谢皇姐。”    “……啊?”    容常曦愣了愣。    她也没说要将这画赠予容景谦啊!容景谦怎么也不问问这画是从何而来,张嘴便是多谢皇姐?这下她不给他似乎也不对了!    罢了,给他也无碍,这画并非孤本,是容常曦让那画师又照着之前所画的,又临摹了一遍的画作罢了。    容常曦咳了一声:“不必谢,本就是你母妃的画像,你留着也天经地义。不瞒你说,看到画像以前,我还曾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静贵人的孩子。”    容景谦将那画卷重新耐心卷起,塞回画筒之中,听她这样说,头都没抬:“嗯?”    “我曾怀疑过……你是珍妃的孩子。”容常曦观察着他的反应。    容景谦将画筒扣上,道:“皇姐问过我与珍妃的关系,我亦回答过。”    言下之意,谁让你不信我?    容常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景谦,你可否让我看看,你佩戴着的那半枚玉佩?”    容景谦看她一眼,竟也没拒绝,伸手轻轻解开宫袍最上的一颗扣子——老实说,看到容景谦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容常曦脑袋里瞬间涌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她不适地低头,佯装喝水。    容景谦疑惑道:“皇姐?”    容常曦做好准备,这才抬头,却发现容景谦也就只解开了那个扣子,而后将系着红绳的半块玉佩给拿了出来,容常曦伸长了脖子去细看,这才发现这玉佩当真是质地粗糙,中间被摔裂的部分,则显然被细心打磨过,虽然边缘歪歪曲曲的,但那些尖锐的地方都被磨的圆润了。    容常曦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道:“景谦,你母亲与你舅舅,并无血缘关系,对?”    容景谦将玉佩重新收回外衣中,冷冷地看着容常曦:“皇姐这是何意?”    容常曦起身,也看着他:“我本以为这次会毫无收获,结果我们找到了一个车夫,他亲眼见到过珍妃静贵人刚入行宫时,送别你的舅舅庄飞良去参军,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庄飞良与一个女子拥吻后,将玉佩一碎为二,半块自己戴着,半块给了那女子……而这玉佩,是你母后自小放在你身上的……”    容景谦的神色和声音都越发冰冷:“所以?”    “所以……”容常曦深吸一口气,她心情不好,也懒得与容景谦绕来绕去,破釜沉舟一般地道,“我在想,你真的是父皇的孩子吗?静贵人与庄飞良,除了是兄妹以外,是否——”    “啪!”    容景谦不等她说完,突地伸手拂去容常曦面前的茶盏,瓷杯落地,应声碎裂,有些险些落在容常曦脚边,她吓了一大跳,道:“你……你干什么。”    容景谦冷冰冰地道:“茶水是用来待客的。”    “我说的若是有问题,你反驳便是了,何必这样吓唬我!”容常曦是心一横才直接问出口的,眼下看容景谦这样子,先是心虚,很快又是满腔怒火,“你不正面回答,难道不是心虚了吗?那车夫总不会是三皇兄平白找来污蔑你的!他还识得这画像上的人呢!倒是你,你明知自己是谁的孩子,却佯装是皇子入宫,还对皇位虎视眈眈,欺骗了所有人!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曾欺骗我,可能,小事上,你总是愿意说点真话的,可这最大的身世,你却瞒住了所有人!你根本是……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容景谦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半响,烛火摇曳下,容常曦必须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了。    他此刻的眼神,让容常曦想起自己上辈子死的时候,容景谦望着她的眼神。    嘲弄有之,厌恶有之,他像在看世上最可怜又最可笑的蝼蚁,而他即将要伸出脚,毫不留情地一脚踩下——    他起身,容常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容景谦背对着她,声音却已回到了毫无波澜的状态:“皇姐既然这么好奇,那便随我来一个地方。”    ***    容常曦知道冷宫与允泰殿相距不远,却没想到这么近。    甚至不需要用上歩辇,只需步行,走上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因为要去的地方有些诡异,容常曦和容景谦都没带人,容常曦也不想撑伞,只将女披的帽子戴在脑袋上,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着,雪始终未停,积雪也更加厚了,一脚踩进去,已淹没小腿,好在容常曦穿的是羊皮长靴,并没有被雪打湿脚。    容景谦走在前头,步履极快,他披着素白的大氅,没有戴帽子,雪落在他的发间,眉间,而他像是丝毫不觉得寒冷。    其实这有点奇怪,因为容景谦并不太常穿白色的衣物,何况这是大新年,那大氅却素的吓人,看着格外不吉利。    到了冷宫面前,容常曦被这荒凉的景象吓得微微一愣。    张灯结彩的新年,偏偏宫灯在冷宫外便不见了踪影,暗的吓人,只能借着不远处的宫灯看出这里宫墙早已斑驳,露出深灰色的内里,宫门虽大,朱红的漆却早就脱落了个干净,若非是下了一场大雪,几乎能想象到这里之前是如何肮脏——即便如此,墙角陈年的蛛网与尘土还是让人心惊。    最诡异的是那扇大大的宫门,是从外头锁着的,两根粗粗的木棍横插在门上,防止里头的人发疯撞开这门。    容常曦突然想起珍妃的衡玉园,几乎生出一股退意,她张了张嘴,灌了一嘴风雪,前头的容景谦却已经走到了两个看起来要睡着的守卫面前,说了点什么,两个守卫便欣然拿着银钱离开了。    容常曦只好悻然闭嘴,颇有些害怕地看着容景谦将那两根木棍抽开。    大门轰然而开,里头更加幽暗,容景谦面色不改地往里走去,容常曦左顾右盼,那两个守卫跑的飞快,眼下这附近既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烟,唯有冷风呼啸,容常曦别无他法,只好拽着女披的系带,小跑着追上容景谦。    冷宫之中果然比外头看着的还要骇人几分,虽有个“宫”字,可实际上里头不过是几间看起来极为破旧的屋子,也就勉强比宫人所居住的耳房要好一些。    而那院落中的树,虽然没叶子了,无人打理的小树枝却生的十分茂盛,在这样的夜里,看着犹如鬼影。    其中一个屋子里亮着十分微弱的灯,灯下一女子身影被拉的极长,投在窗扉之上,显得格外渗人,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竟无端开始哭泣,哭声极为哀怨,伴随着风声,更添诡异。    容常曦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拉住旁边容景谦的衣袖。    容景谦却直接将手给抽走了。    容常曦一愣,咬牙切齿地望着他的背影,手也握成拳头,以免自己又没出息地去牵他的衣袖。    容景谦走到那有灯的屋子旁,轻轻敲了敲门。    里头的女子声音一顿,而后竟又充满喜悦地笑了起来:“圣上?是您来了吗?臣妾就知道,您不会就这样放下臣妾……这可是新年呢,您稍等,臣妾尚未打扮,不敢见您,稍等,一会会儿便行!”    容常曦蹙了蹙眉,容景谦平静地道:“我是七皇子。”    敬嫔的声音戛然而止,很快里头响起她尖锐的叫喊声:“你想来做什么?!你要杀了本宫吗?!来人啊,来人!!!”    这下容常曦很确定,敬嫔已有点疯了,听说被关入冷宫的妃嫔,总是疯的特别快,但她没想到,这才短短两个多月,敬嫔便……    ☆、决裂    容景谦道:“是淑妃让我来的。”    容常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料听他这样说后,一直没肯开门的敬嫔竟然冲了过来, 直接将门打开。这下容常曦又被她给吓了一大跳, 敬嫔的发型极为凌乱,头发只以一根朴素至极的木簪挽在脑后, 但发髻也已松松垮垮, 显是那负责伺候她的宫女敷衍对待——其实从那宫女此事竟不在冷宫,也能看得出来。    她整个人比之从前生生瘦了两圈, 面容枯槁,眼下泛着青黑, 散乱的发丝中竟生出了大片白发, 衣服也十分破旧, 这天寒地冻的,她大约也是冷的厉害,身上居然穿了两个短袄, 与脸上的消瘦截然不同,身上显得极为臃肿, 看起来十分不和谐。    敬嫔像是没看到容常曦一般,死死地盯着容景谦:“淑妃……那个贱人,贱人!!!她人呢?人呢?!”    容景谦道:“你可知她为何偏偏挑中了你?”    这对话没头没尾的, 容常曦一头雾水,敬嫔这个疯婆子却是听懂了,她哑声道:“她知道皇上宠爱我,她知道……她知道洪家位高权重, 她怕我,她怕我!”    容景谦倒是没告诉她淑妃马上要成为淑贵妃的事情,只道:“她不过是以眼还眼罢了。”    敬嫔瞪大了眼睛,像是疯了一般地嘶吼起来:“她知道?当年的事情她知道?!可她找本宫做什么,将沉香木送去她那里的人是本宫没错,可本宫也是受人指使!”    她突然伸手指着一旁又是惊讶,又是迷茫的容常曦,道:“若不是皇后指使我,我好端端的去害淑妃做什么!”    突然听到母后的名字,容常曦一怔,立刻反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此事与我母后有何关系!”    敬嫔盯着容常曦,眼中全是恨意:“皇后那个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却嫉妒我与淑妃接连生下皇子,竟趁机让人将容景睿推入冰冷的湖水中!”    容常曦厉声道:“胡说八道!”    敬嫔冷笑一声,继续道:“不但如此,容景睿半废他,她便将主意打在了景祺身上,还好我一直对她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景祺才勉强好好地活下来,她怀了你以后,我以为她会收敛些,谁知淑妃很快又有孕……她嫉妒之下,竟以景祺要挟,要我将那有毒的沉香木送去淑妃那里!!!”    外头的风雪极冷冽,却不如此时容常曦浑身遍体生寒,她深知如今敬嫔已在冷宫无力回天,人也疯癫,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污蔑母后,即便如此,她也根本不可能相信敬嫔的一派胡言,只是一时间容常曦竟也不知如何反驳。    她只能磕磕巴巴地道:“你、你自己犯下错事,却要污蔑已入黄泉之人!母后母仪天下,又是六宫之主,怎可能与你们这些妃嫔斤斤计较!”    “哈哈哈哈哈,母仪天下!”敬嫔放声大笑起来,“母仪天下……呸!”    她吐了一口痰,就落在容常曦脚下,容常曦缩了缩脚,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敬嫔笑道:“那时候宫内同时三位妃子有孕,皇后那个毒妇,一面让我用沉香木害人,淑妃那孩子很快便没了,珍妃虽勉强保住了孩子,身子也落下了病根,后来还来了一出白猫换龙子,让珍妃不明不白地含恨死去……”    白猫换龙子……    容常曦的脑中不期然地闪过那个小小的棺木,和其中那些猫的尸骨,她突然有些反胃,捂住嘴,险些吐了出来。    敬嫔见她这样,笑的更欢了:“皇上见淑妃的孩子没了,可怜她,等她身子好了些,便要带她和我去行宫……谁知你母妃那时候已有四五个月身孕,却还坚持要跟着去,你猜为什么?”    容常曦还捂着嘴,什么都说不来。    敬嫔贴近了她一些,悄声道:“因为她怕皇上怜爱淑妃,怕在行宫的日子,会让淑妃再一次怀上孩子!她身为皇后,什么下作手段都用上了,竟给皇上下药,让皇上宠幸行宫来更换寝具的宫女,以免淑妃被宠幸!对不对呀,七殿下?”    她贴在容常曦脸边,却微笑地看向旁边始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容景谦,容常曦捂着嘴,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敬嫔笑到双肩颤抖:“怎么啦?你不知道你母后是这样又下贱,又不择手段的毒妇吗?慧嫔在你出生以后怀上孩子,也被她逼着喝了药呢,还有数不清的宫女妃嫔……”    她越贴越近,不知多久没洗过澡,身上一股臭味,容常曦干呕着,挥手想推开她——却不留神,一巴掌打在了敬嫔脸上。    “闭嘴!”容常曦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    一直在笑着的敬嫔却又突然转为狂躁,她猛地往前一扑,竟是整个人扑在了容常曦身上,容常曦被她这一扑,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了院中积雪上,淑妃犹不停手,念念有词地道:“你敢打我,你算什么东西,那毒妇生的小毒妇,凭什么别人的孩子她就可以随意杀害,你活的这样好,其他人呢!其他人呢!还有我可怜的景祺……他好不容易活到这样大,凭什么,凭什么……若不是你母亲,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    容常曦被她压在了厚厚的积雪中,她双手卡在容常曦的脖颈上,许久没剪过的长指甲陷入了容常曦的肉里,疼的容常曦想要呼救,却奈何被卡着喉咙,只能发出一些含糊的咳嗽声。    容景谦就在她身边。    容景谦分明就在她们身边!!!    容常曦一边奋力地去推着淑妃,她不明白一个瘦成这样的疯女人,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只觉得逐渐无法呼吸,她的余光看着旁边的容景谦,他仍在在原地,毫无情绪地看着敬嫔和命在旦夕的容常曦。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景谦,耳边还是敬嫔那似疯似癫的呓语:“你去死,你是那毒妇的孩子,你凭什么活着,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容常曦敲打着敬嫔的手逐渐失去力气,慢慢垂下——敬嫔的手却突然松了,容常曦一个侧身,半是想吐,半是难受地剧烈咳了起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转头去看敬嫔,却见她被容景谦一掌打在后脖颈,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容景谦将敬嫔拎起来,丢回她房间,又将门重新合上。    他走到容常曦身边,蹲下来,平静地道:“皇姐无碍否?”    容常曦捂着喉咙,还在咳,容景谦便耐心地等她咳完,容常曦缓过神来后,猛地对着容景谦伸手挥了一个巴掌——毫无疑问,被容景谦给拦下了。    他握着容常曦的手腕,冷静地说:“皇姐做什么?”    “容景谦……咳……本宫迟早要……咳,杀了你!”容常曦整个人半坐在雪中,身上湿了一大半,嘴唇被冻的发紫,浑身还在颤抖,说这样的话,实在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容景谦却道:“我什么也没做,皇姐为何又想杀我?”    这个“又”字用的堪称精髓,容常曦又一抖,而后用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看着他。    容景谦道:“皇姐想知道的,不都已知道了吗?”    皇后害了容景睿,还逼敬嫔去给淑妃珍妃用带毒的沉香木,淑妃小产,珍妃虽保住胎儿,却被用猫给换了,加之本就体虚,便这样死了。她死时是什么模样呢?    饱含期待生下的孩子,被说是几个初生的猫的尸体,她想必惊惧不已,皇帝也不信她,也不来看她,只守在皇后那里,她想看自己的孩子,想看他是不是真的是猫,无人理会她,她慢慢地,从床榻之上,一点点爬到了外头,然后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寝房外……    皇后犹不满足,为防止淑妃再次怀孕,给皇帝下了药,让他意外之下宠幸了进去更换寝具的庄以蓉,并生出了容景谦……这就是容常曦一直挂在嘴边的,静贵人勾引了父皇的真相……    “至于这玉佩。”容景谦像是想到什么,补充道,“珍妃与舅舅确实曾相恋,也一直戴着这半块玉佩,她生产时,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