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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姝姝求生第二十七天

    落梅只识字, 但不经常握笔,写出的字歪歪扭扭,还不如三岁小儿, 反倒是落萱常与账本打交道,拿笔的时间多一些。

    客观的说,落萱的字比林姝姝还要好些。

    贵妃原身虽也是自幼饱读诗书, 但多是为了增长见识, 女子不可科考,请回去的夫子也不会过多要求, 林丞相更是忙于公务, 还有儿子要辅导,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检查一次女儿的功课。

    要说贵妃跟普通农家女的区别, 除了养尊处优和广阔见识外, 于识字念书上,也不过只是一个会字。

    至于说什么一手娟娟小楷, 那实在是高看了她。

    林姝姝对书法没有过多研究, 品鉴谈不上, 但左右两幅字哪个更好看还是分得出的。

    她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叫别人代劳:“你这些天先不要忙里忙外了,正好我给太后写万福,你也一起。”

    “是。”落萱慢声应下。

    林姝姝的心意是好的, 可有些事,并不是有心就能做好的。

    为了表示诚心, 华清宫专门在偏殿腾出两间屋子, 修了个小佛堂,里面的佛像也是专门从皇家寺院请来的。

    ——贵妃要给太后贺寿做万福图, 斋戒一月, 以示诚心。

    林姝姝没有刻意瞒着, 而且以此为借口,她是有了正当借口把司祁拦在殿外,简单敷衍都没有了。

    司祁前两天还会过来,但往往等一下午,傍晚才能等到贵妃从小佛堂出来,不等两人说几句话,一桌子素斋送上来,而他正是年少气盛火气旺的时候,一日两日三日,实在做不到日日茹素。

    更重要的是,托上回林姝姝非要侍奉圣驾的福,司祁再留宿,他是不敢让对方陪着了,两人的位置完全倒转,贵妃早早躺到床上,只留给他一张连腿都伸不开的美人榻,无端遭罪。

    这般,几次之后,司祁也鲜少踏足华清宫了。

    不过他不来华清宫,也不去其他妃嫔的殿宇,叫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摸不透皇上想法,隔空观望着。

    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姝姝都是早上都太后那里转一圈,吃吃点心喝喝茶,躺着躺椅晒太阳。

    下午就回华清宫,往小佛堂一躲,谁来也不见,就连汇报太后寿宴章程等女官都要挑晚上时间求见。

    依着外人的想法,贵妃定是在潜心礼佛,一心一意为太后寿宴做准备,可只有跟林姝姝亲近的几个婢女才知道。

    不存在的。

    小佛堂里,落萱恭敬跪坐着桌案后,提笔描摹,落笔是一个个整齐的“福”字。

    落梅拿着小扇,轻轻摇晃着,给一旁侧躺的贵妃扇风,不时过去问一声:“娘娘可要吃点喝点什么。”

    “唔——”林姝姝这些日子是越发懒散,毕竟上午躺下午躺,到了晚上还是躺,连带着整幅骨头都躺散了。

    而且最近天气越发炎热,太医那边也建议她不要用冰,为了纳凉,她更不爱动,也省的出一身汗,难受。

    林姝姝手边放着两张皱巴巴的宣纸,风透过窗子掀开一角,隐约能看清上面细密的福字,密密麻麻的,看久了眼睛都痛。

    落梅怕娘娘压到纸不舒服,倾身将纸张移开,因为是娘娘墨笔,拿开也要好好保存。

    等那两张纸在地上铺平了才看见,上面写的尽是福字,但不知为何,随便拎出一个字看着都还行,但等这些字凑到一起,就又挤又难看了。

    提起给太后的万福图,当初林姝姝是真打算自己写的,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写出的字丑巴巴,要是真在寿宴上展开,怕不是要被人大声笑话。

    林姝姝只迟疑了一瞬,就放弃了自力更生的念头。

    正好落萱这两天一直在,她把落萱也叫进小佛堂来。

    林姝姝先是跪在佛像前:“佛祖明鉴,非是我心不诚,皆是为博太后心喜,方找人代劳的。”说完,她虔诚叩拜。

    叩拜完了,写福字就跟她没关系了。

    也是从这天起,落萱到了佛前,林姝姝就躺在一边,只有闲的实在无聊了,才会凑过去添一两笔,美名其曰——

    为太后祈福。

    一眨眼进了七月,这天是越发热腾了。

    林姝姝实在受不了,叫人拿了小半盆冰来,放在床脚,好不容易感到一丝凉意。

    这些日子她没怎么生病,有太医院的太医隔三差五看诊,温补的药方一直换着,竟让她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跟普通人也差不多了,稍稍贪一点凉,肯定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直到临睡她也没叫人把冰盆端走,还又往里加了两块冰。

    所谓乐极生悲,林姝姝还没高兴一晚上,半梦半醒间,就觉得头又些昏沉,她试着爬起来,不料胳膊酸软无力,才起了一半,又重重摔回去了。

    幸好落梅她们就守在门口,稍微听见一点动静就闯进来,可算在她烧糊涂前发现,一阵慌张后,才安生了没几天的太医重新忙碌起来,且因为贵妃昏迷,还惊动了何院首,最后传来传去,皇上太后那边也都知道了。

    等林姝姝再睁眼,她第一时间就感觉浑身散发着热气,头顶也闷闷的。

    “有点热……”她才说出两三个字,就听耳边一阵轻哼。

    司祁负手站在床侧,冷漠说道:“那也不许用冰了。”

    仔细算起来,两人也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司祁怎么都想不到,再见面竟又是这幅场面。

    有时候他真想抓着林姝姝的脑子晃一晃,问问她有没有点自知之明,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生病的人,怎么敢夜里用冰的。

    林姝姝自知理亏,顿时闭口不语。

    但她说热也不是虚言,为了让贵妃尽快发汗退烧,她身上盖了两床厚被子,额头上还敷了热毛巾,屋子里除了角落开着两扇窗通风,其他窗子全闭着,在这种天,整个寝殿跟蒸炉似的。

    林姝姝是想等司祁走的,可一转眼,男人就在她对面坐下。

    忍了又忍,她实在受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说道:“皇上,我好热呀……”

    “热也忍着。”话虽如此,司祁看着林姝姝满脸汗珠,心中也不太确定,转而说,“叫太医过来!”

    太医时一直守在偏殿的,得了皇上召见,没一会儿就赶了过来,等听清贵妃诉求,两人同时拱手:“回皇上,娘娘现已退热,可以将被子换下了,然为防止万一,臣不建议开窗,还请娘娘忍耐一二。”

    开不开窗的先放一边,能把身上的累赘去掉就很好了。

    等落梅她们把被子搬开,林姝姝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但对上司祁稍显冷厉的目光,她顿了顿,言语间有些心虚:“皇上,我有点怕。”

    “怕什么?”

    “我怕我不发热了,变成中暑了。”

    “……”

    莫说司祁,就是两个医术精湛的太医,对此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太医怕贵妃又烧起来,但也怕把人真给闷坏了,两人私语商议好半天,决定再开一半的窗,再找几个宫人在四角处扇扇子,虽然凉风跟林姝姝无关,但自我催眠都是她的。

    念着念着,她竟也平静下来。

    司祁站着说话不腰疼,还非要在旁边说一句:“心静自然凉,姝姝心不静,自然会觉得热。”

    叫林姝姝才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本想怒目而视,转念一想这是皇帝,是能要了她小命的人,临了又改成谦逊温顺的笑,抽抽鼻子,不声不语。

    好在贵妃这段时间修养的不错,这回发热看着来势汹汹,过了前两天,基本就好多了。

    不过保险起见,司祁还是喝止她出门,少说也要闷上三五天,才能见风。

    也是为这,司祁来华清宫的次数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五天来了三次,看他那架势,还有更频繁的趋势。

    林姝姝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后来发现皇上的膳食中总有些清凉的小菜,偶尔还有冰粉之类的甜点,她能蹭上两口,这点不情愿也就跟着没了。

    距离贵妃接手太后寿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太后寿辰就在这个月月底。

    林姝姝准备的万福图已经在收尾,还剩下平安签没求,正好司祁在,她便提了一嘴。

    “要出宫?”司祁抬头。

    “是。”林姝姝打量着他的神色,看他没有多少拒绝,才接着往下说,“太后常去禧平寺听方丈讲经,我便想着能不能到那里求支平安签,聊表心意。”

    “那便去。”想到前几次贵妃出宫,司祁吸取了教训,“朕派人护卫着,你自己也小心些。”

    “正好前段时间林相还说能不能让林夫人进宫看看你,你既然出去了,可以回林府一趟,无需着急,小住两三天也可以。”

    林姝姝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忍不住问:“父亲找我做什么呢?”

    “朕也不知,林相只说想你了。”

    林姝姝有些汗颜,还是头一回听说娘家人想了,宫妃就能回去的。

    不过司祁都没意见,她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表表忠心:“好,那我回去看看母亲,不过就不留宿了,尽量赶在宫门落锁前回来,阿祁有什么需要稍带带吗,我可以一起带回来。”

    “朕能有什么需要的?”司祁轻笑。

    就听林姝姝慢吞吞地说道:“我听说街上有许多好东西,笔墨纸砚书籍画本,再不济还有各色点心小吃,应该跟宫里的不一样。”

    在司祁戏谑的目光下,林姝姝渐渐噤声,吞了吞口水,腼腆一笑。

    “后面才是你想捎带的。”司祁已经看清她的意图,不过却是摇头,“这次就算了,朕不放心。”

    “看你前两次出去,总是状况百出的,还是尽量减少行程,少去那些人多的地方。”

    “还有,姝姝不是坐不惯马车,如今天又热,你总在车上呆着,能吃得消?”

    林姝姝想去街上的念头本就没那么强烈,如今又被司祁一说,很快就打消了原有想法,还傻乎乎地点头应和:“阿祁说的对,那我便不去了,先去禧平寺求签,看过母亲就尽早回来。”

    “好。”

    念及贵妃此次出行是为了给太后求签祈福,宫里专门派了禁军护送,还有司祁私下里给拨的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了,再有随身伺候的内侍婢女,等出门那天,林姝姝看着围在前后的三十来个人,忽然有些怀疑人生。

    “这样出去……当真不会引人注目吗?”

    “就是要引人注目才好。”落梅笑着,“这样大家就都知道,您是为太后寿辰才出的宫,一片孝心可嘉,是好名声诶!”

    话虽如此,但林姝姝总忍不住想到古代皇家出行最容易遇上的人——

    神出鬼没的刺客先生们。

    虽然不知道贵妃有多少对家,但谁知道会不会赶巧,就碰上了。

    怀着这样的担忧,从皇宫到禧平寺这一路,林姝姝始终提着心,不时往外撇两眼,看谁都觉得可疑。

    直到赶车的人敲响车门:“回娘娘,禧平寺到了。”

    林姝姝才发现,因为紧张或者那么点点期待,她竟没感到头晕难受,就连提前备好的冰块都没用到。

    应了一声后,她最后打理了下行装,下车,上山。

    禧平寺坐落于京郊云莱山上,相传有百年历史,香客往来络绎不绝。

    林姝姝过来并未用到贵妃仪仗,她挑了七八个人跟随,其他人就等在外面,一路上去,瞧着跟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进到禧平寺里面,随从找小沙弥打听到求平安签的位置,一路转去后方大殿。

    今日求签礼佛的人很多,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林姝姝入内。

    “请问施主所为何来?”青衣小师父双手合十,念一声佛号。

    林姝姝说:“家中长辈寿辰将至,我想为长辈求一只平安签。”

    寺中求签需捐些香油钱,不拘多少,三五文也行,几百两夜可。

    林姝姝出来没有带散银,只带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如今全都捐了进去。

    她来禧平寺更多还是为了见主持方丈的,不然一支普通平安签,去皇家寺院里求也是一样。

    如今她求到签了,就想见主持一面,最好再给她的签加持一二,往匣子里一放,等太后寿宴上,也能拿得出手。

    等她提出想见主持方丈一面,青衣小师父却有些疑虑:“施主海涵,方丈不见外客……”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远道而来,是老衲慢待了。”小师父话说一半,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面容慈和的老和尚走进来,“老衲佛号古燃,施主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方丈。”青衣小师父的称呼解了林姝姝的疑惑。

    林姝姝点头,跟着方丈移去后面。

    为表尊敬,她只带了落梅前往,其余侍卫跟到院外就停下了。

    等四下无人,古燃大师说:“不知贵妃亲至,有失远迎,还请贵妃恕罪。”

    “方丈见过我?”林姝姝心有疑惑。

    谁知方丈摇头:“不曾。”

    “那您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古燃大师摇着头,一派和蔼。

    人家不说,林姝姝也不是非要追究,她虽不信佛道,但也心存敬畏,简单寒暄后,她言明所来目的。

    对此,古燃大师很好说话:“老衲曾与太后娘娘讲经,恰逢娘娘寿辰,老衲便送上一卷手抄佛经,祝娘娘万寿无疆。”

    说好平安签和佛经的事,林姝姝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她本就不知道古燃大师叫她的原因,又对佛法不甚了解,找话题都找不到。

    直到古燃大师问:“贵妃远道而来,不知可适应?”

    林姝姝心下一惊,语带含糊:“适应的,不知方丈说的是……”

    古燃方丈但笑不语,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好久才说一句:“佛渡有缘人,娘娘心有大爱,只需知事在人为,善哉善哉。”

    落梅在旁边听的稀里糊涂,林姝姝却正相反,她缓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又不明白古燃方丈同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也是抱着点试探的心思,她问:“敢问大师,大师觉着,我这幅病怏怏的身骨,可有机会跟普通人一样康健?”

    “阿弥陀佛 ,一切自有天意。” 古燃方丈仍是笑眯眯的,给出的答案却跟没说没什么两样。

    幸好林姝姝并不是非要知道个一二,她随性惯了,病了这么多年,向来是多活一天赚一天,要说没有失望那是假,但不过片刻,她也就释然了。

    不管古燃大师是不是真看出她乃异界游魂,反正事未临头,就都跟她没关系。

    今日来的目的也达到了,林姝姝学着念了一声佛号:“多谢方丈解惑,来日我将派人为佛祖修一座金身,还请方丈不要推拒。”

    修一座金身要花不少银子,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找司祁骗银子。

    “施主慈悲,佛祖定会保佑施主。”

    从禧平寺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日头还在往高处升着,林姝姝找人问了下脚程,估摸着能在午膳前抵达林府。

    她就叫人将马车赶快些,早早到,早早回。

    在车上,她想着古燃方丈的话,手心里握着两枚冰珠子,到林府时稍微有点晕车,但不是很严重,下车站一会儿,还是能自己走的。

    “娘娘,奴婢去叫门。”落梅等她安定下来,主动去敲门。

    门房的人才出来,就见一个年轻的姑娘:“贵妃娘娘归宁,还不速速开门!”

    “贵——”门房大惊,赶紧将正门打开,然后喊了个同伴,赶紧去告诉管家。

    管家呆着家仆前来,一番跪拜见礼后,一行人走进林府。

    小姐回府,又没有提前打过招呼,一应接待的东西都是没准备的。

    好在林姝姝也不在意,听说父亲不在家,母亲去了街上也要晚点才回来,就跟着家里的仆从回出嫁前的院子。

    引路的是她待字闺中时就伺候的婢女,叫还霜,因跟府上的账房定亲,就没随她入宫,后来调去林夫人身边了。

    听小姐打听起家中近况,还霜很是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只是夫人和老爷最近有些嫌隙。”

    “嗯?”林姝姝脚步一顿,“等回到房里,你跟我仔细说说。”

    等在屋里坐下,屋里服侍的人本想去拿冰鉴的,幸好被落梅拦下:“娘娘近日身子不好,不宜受凉。”

    如此,就免了冰块,只上些点心茶水。

    等坐定了,林姝姝喊还霜过来,问她林丞相和林夫人是怎么一回事。

    还霜只知道表面,对于老爷夫人房里的事,却是不知道的,不光她不晓得,便是其他婢女也没听说过。

    林姝姝这才知道,原来父亲母亲已经冷战一个多月了,月前的某天晚上,林丞相被赶出房门,也不知哪里惹恼的夫人,后面哪怕放低身价去哄人,也不见林夫人好脸。

    几次之后,林夫人的气少了些,两人的关系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谁知林丞相不知又说了什么,叫夫人勃然大怒,摔了好几个花瓶,彻底冷战起来。

    这一回,不管林丞相如何伏低做小,林夫人连看都不看他,遑论求和呢。

    说起来,林丞相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到了自家夫人跟前却难得敬重,就林姝姝所知道的,诺大一个林府,除了林夫人外,并无其他妾室,之前有人给林敬之送舞女,更是连林府家门口都没进去。

    根本用不着林夫人生气,林丞相就先给打发了。

    林姝姝不知道这算不算琴瑟和鸣,也无权置喙上一代人的感情。

    只是听还霜说着,不禁好奇,她爹这是干了什么事,能把敬重的夫人惹成这样。

    “对了娘娘,表小姐月初就来了府上,原本该跟夫人住在一起的,可这回夫人不同意,只能让表小姐住在您院子后面。”

    “哪个表小姐?”

    “便是三表老爷家的小女儿,林媛林小姐。”

    很遗憾,林姝姝还是没印象。

    贵妃的揽芳院极大,刨去下人住的屋子,还能空出将近一半的房间。

    以前贵妃未出嫁的时候,过年林家来人,一些表小姐们没地方住,就在她院里歇着。

    后来她入宫,揽芳院就不轻易进人了。

    林姝姝对相府了解不多,但她寻思着,怎么也不该差一间屋子,就是不知道母亲为何,偏要让林媛住到她这儿来。

    正聊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喊话。

    凝神一听,原来是林夫人回来了。

    管家在接见了贵妃后,第一时间派人去给夫人传话,正好林夫人也准备回家,两方一对上,赶紧回来了。

    林姝姝起身,正准备出去见母亲,谁知林夫人已经找了过来。

    如今也不在宫里,什么礼节都可以省了,林姝姝拦得快,就免了母亲的跪拜。

    林夫人握着她的手:“回家好回家好,姝姝想吃什么,娘叫厨房去准备,你看看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呢。”

    距离上次见面才过了两个多月,但不知是不是林姝姝的错觉,她总觉着林夫人眉眼间多了些细碎的皱纹,看着也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林姝姝略有心虚,捏了捏自己侧腰上的肉肉,不好意思地笑笑。

    或许这就是母亲专有滤镜。

    要是一个月前说她瘦,林姝姝事认可的,但这一个来月,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还有太后皇上的多方投喂,没胖一圈都是她吸收不好,怎么也不会越来越瘦呀。

    “都好的,母亲您看着安排就好。”

    林夫人应了,赶紧换婢女过来,交代了十几个菜色,叫厨房赶紧去准备,回头又问:“姝姝出来多久啊,能不能在家多住两天?”

    “我跟皇上说今晚就回的,不过也不一定。”林姝姝没把话说死。

    “好好,那至少能用过晚膳再走。”林夫人满足说道,“我这就派人去告诉你大哥,叫你大哥嫂嫂都回来,可惜老二跑去北疆,这回是见不着了。”

    林丞相府上两位公子一位小姐,小姐自是不用提,当朝贵妃,那名号可是一等一的响亮。

    贵妃的两位哥哥虽不如她出名,但也称得上青年俊才,尤其是还未成婚的二公子,每年年后游园会上,往园子里绕一圈,总能收获满怀绢帕,荷包香囊更是不知凡几。

    林家大公子单名一个辉字,十年前娶了阁老家的女儿,成婚不久就外调出京,几年前才调回京城,如今在户部任职。

    二公子名林澜,从小就不爱读书,调皮捣蛋气跑了不知多少夫子,最后林丞相一怒之下,将他扔去军营,没成想不仅没磨掉他的性子,还教他在军营里干出一番功绩来,前两年跑去北疆了。

    要知道,大景朝堂中文臣武将向来不对付,一个嫌书生酸朽,一个嫌武夫鲁莽,要不是一直有司祁压着,少不得回回吵天天闹。

    林相作为文官之首,他的公子进了军中,免不了被针对,即便如此,林澜在南大营里也混到中郎将的位置,前年北疆异动,他瞒着林丞相自请赴边,等林丞相发现的时候,他人早就跑远了。

    后来林丞相上书想把林澜调回来,不说皇上允不允,林澜先不同意,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亏得林姝姝提早了解过贵妃家事,如今听林夫人谈及两位哥哥,勉强能应和一二,实在私密的小事,就用失忆含糊过去。

    说着说着,林姝姝想起来:“皇上说您和爹想我了,才想让我回家看看?”

    林夫人皱了皱眉,沉吟片刻:“应该是你爹的问题。”

    她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那老头想与她说和,实在没法子了,就想把女儿喊回来和稀泥。

    林夫人本是高高兴兴的,如今越想越是生气,一拍桌:“你爹他怕不是被谁迷了心窍,不护着自己女儿也就罢了,还想着送人进宫,生怕没人跟你争宠似的,荒谬!”

    “啊?”饶是林姝姝早有准备,还是被惊住了。

    说都说了,林夫人也就不瞒着了:“你可知道,林媛又来府上了。”

    “我听还霜说了。”

    “呵,一个妾生的丫头片子,不本本分分的,成日想着一步登天,还想入宫,想的美!”曾几何时,提起林媛,林夫人也多是夸赞的,现在再说起来,却没一句好话。

    林媛的母亲本是花楼清倌,后嫁给林恒之为妾,天时地利人和,几年后主母病逝,她又哄的老爷倾心,直接抬成继妻,林媛也跟着成了嫡女。

    单从家世上讲,林媛入宫身份还是有些不够的,但若有个贵妃表姐,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母亲,是怎么回事呀?”林姝姝问。

    “林媛到了说亲的年纪,皇上大选也不远了,你爹说想把她送进宫里,给你做个伴。”

    “……”槽点太多,林姝姝竟不知先说什么好。

    林夫人同样不愤:“你爹可真是嫌你圣宠太多,偏要找个人帮人分一分,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就连你这次回家,也是你爹想的主意,我正跟他生着气,好些天没理他了,他就想把你喊回家说和,姝姝啊,这真不是母亲恼火,实在是你爹做的事太不地道。”

    “你就看,我还气着呢,他就把林媛接进家里来了,知道的是要给皇上准备妃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抬小妾呢。”

    林夫人也是气急,说话有些尖锐。

    林敬之刚回家,正巧听了最后一句,他脚步一停:“胡说!”

    屋里的两人同时看来。

    林夫人眸光微闪,但转念又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冷地收回目光。

    至于林姝姝,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丞相爹,这位位极人臣、终惨淡收场的辅政大臣。

    不管她心中如何做想,还是要起身拜见爹爹的。

    林丞相刚被夫人说道,如今在女儿面前有些没脸,硬邦邦地应了声,复拱手说:“参见贵妃娘娘。”

    “父亲多礼了。”

    此处没有外人,林丞相也在旁边坐下,可在他落座时,林夫人特意避开他,换到另一方去坐,叫他身子一顿,动作都僵硬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

    来惹来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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