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凝出了殿门，从侍卫的手里接过了系统。

    系统本就守在殿外，它基础扫描能力也还在。所以对于姜王后和风凝的对话听了一个全程。刚刚被风凝抱在怀里，便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想要王位了吗？”

    风凝表示此言何意。

    系统：“要不然你为何答应姜王后？”

    系统在外面听得真真切切，姜王后给了风凝之后会请她当太子师的承诺，并且向天地立誓，只要这次东伯侯能度过难关，她定然兑现今日诺言。

    系统：【这个时候你最不能得罪纣王，你若明显偏袒姜王后，定然会自寻死路！】

    不得不说，系统分析得很有道理。风凝对纣王的价值，不过是他对抗朝臣，对抗地方的储备工具罢了。要不然也不会风凝到朝堂上这么久，连实权都还没碰上一碰。好不容易接了一个和纣王有关的卜算，当事人都不催她快快出卜算结果的。

    这个工具固然得用，但若这工具站在了他要对付的人的那头，那就要被丢掉了。

    但是，系统忽略了一件事情。

    风凝补充道：”纣王不会找我卜算那一卦了。”

    系统：？？？

    系统当初没有跟着风凝进朝堂，所以并没有看出来，在云中子说完朝中有妖孽的时候，群臣的反应有多夸张——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风凝就是云中子所说的那个妖孽。

    “商容他们要搞我。”风凝说道。

    系统毕竟没有经历过之前风凝和商容斗法的时候，所以并不了解他们你死我活到了何种地步，更不知道他们互相搞人的方式。直到风凝这时候提醒，它才想起来，推测道：“开始在民间传播你是妖孽的谣言了？”

    风凝冷笑：“商朝，先秦时期，最喜欢搞的内容，一个是神神叨叨，一个就是舆论战术。”

    比如大禹要继位，就得有个天赐玄圭，商汤想要造反，就要有祝网之慈……

    “尤其是商汤。”风凝道：“我的老祖宗，和老祖宗手下的这些臣子，是最喜欢玩弄这些权术的，毕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能流传下去，也不是没有原因。”

    “姜王后在前朝应该没有多少眼线。要不然，她今天就不会邀请我进来，有求于我了。”

    “毕竟，一个有妖孽传闻的太卜，她的话，又有几人听呢？”

    系统表示自己听得云里雾里的。

    风凝出了宫殿，也不急着往回走，谢绝了来接自己的马车，一边步行，一边同系统唠嗑。

    “如果我没有猜错，纣王今日便顾不得在寿仙宫安歇了，他还要干一件事情去。”

    系统：【？？？】

    风凝：“先去把分宫楼上的宝剑拿下来，烧了。然后请我去王宫里面，参加一场家宴。”

    风凝：“今日之后，你就不用再称呼我为太卜了。”

    系统想说你有病谁称呼你为太卜了。但却被风凝笃定的表情给怔住了。

    不过一会儿，果然检测到宫门口传来车轮滚过的声音——

    宫门口有马车向宫外的方向驶来，速度快极了，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在与风凝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急刹车！

    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看到了穿着朝服的风凝，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然后钻进车里，似乎和车内的人说了一会儿话，马上，车帘便被掀开了。

    一个穿着黄衫的内侍伸出头来。这内侍正是当初去风凝府上传纣王口谕的那一个。

    对方见到她，脸上的诧异尚未完全消去，又生生挤出一个微笑来：“太卜大人好巧，是准备进宫求见大王吗？”

    “正好王上说自从太卜大人返回朝歌，一直没有为太卜大人办场家宴，所以让小的去请太卜大人去皇后娘娘中宫处一趟，好聚上一聚。”

    风凝第二遍往中宫走的时候，再一次路过了分宫楼。分宫楼上依旧悬挂着那把宝剑，风凝不过瞟了一眼，就又目不斜视地专心走她刚刚才走过一遍的小径。

    即使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体验过无数人生，风凝从未丢下过她身为王女的仪态，微仰着下巴走在王宫里面的时候，仿佛他才是最这座古朴建筑的主人。

    一行人很快到了中宫，纣王和姜王后已经等待了很久。

    姜王后的脸色很不好，大约是见到纣王忽然来她的宫里，又临时决定在她的宫里为风凝举办家宴。便以为她单独邀约风凝，并请求风凝在东伯侯一事上帮忙的事情暴露了。本来准备和纣王谈一谈苏妲己的事情的她什么也不敢说了，生怕说多错多。

    尤其是在风凝来了之后，姜王后更如同一个隐形人一样。众人落座用宴，姜王后除了几句客套话之外，全程都在神游。倒是纣王，中间叫来了内侍，在对方的耳边叮嘱了几句……

    不管如何，这场家宴，表面上宾主尽欢：因为纣王不介意，风凝甚至还抱着系统进餐。尽管系统在风凝的脑海里面呸呸了好几回：

    【本来以为这里好歹是王宫，吃的应该是好得不得了，呸……口味还不如你做的！】

    这场宴会好像就是一场单纯的家宴一般。连客套话都没有说多少——风凝和自己的哥哥有旧仇 ，不愿意说起他扫兴。纣王则一直活在自己的父王的阴影下，就算父王仙逝了，还要给他留下辅国大臣管着他，当然也不愿意说起父王。可两个人之间的联系除了帝乙之外并无他人——

    至于朝堂之上的话，今日风凝刚刚落座，纣王便先声明，今日只是家宴，不谈国事……

    所以，这一场家宴平凡而沉默。

    只等到风凝拿着新得的赏赐，抱着系统出门的时候，系统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纣王叫我们过来干什么？为了抓姜王后的错？】

    风凝：……

    系统的疑惑保持到他们再次路过分宫楼的时候。

    风凝偏头看了一眼分宫楼，系统注意到了，便扒着风凝的肩膀伸脖子看：【！！！剑呢？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还看到的。那么大的一把剑呢？】

    此时的分宫楼上，那把木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地上，则多了一捧灰烬。

    风凝终于肯回答系统的问题了：“纣王不知道我刚刚来了王宫。姜王后既然能够在纣王身边安插进自己的眼线，没有道理在私会我的这件事情上翻车。更何况，当初我们出来的时候是避着人走的。除了宫门口的侍卫，没有人能知道我来过王宫。而宫门口的侍卫也被姜王后打点过了。”

    “纣王之所以会邀我来王宫参加家宴，不过是因为，他听了商容他们放在市井中的传言。”

    系统：【？？？】

    “市井中已经传出来了，太卜大人是一个妖孽。妖孽说出的话，卜出来的卦根本没有可信度啊。”风凝道：“所以，这是商容他们的一招棋，目的是毁了我的太卜之位。”

    “而纣王也是一个好棋手。”这一次，风凝出宫之后就坐上了府里的马车，车轮转动，她撩开窗帘看窗外的景色。

    回来朝歌已经两个多月了，但是这两个多月里面，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真实过，直到今天参加了纣王的家宴之后。

    “姜王后以纣王的名义邀请我们参加第一次家宴的时候，我是真的信了。”风凝道：“因为纣王必须邀请我。纣王是一个好棋手，我也是一个好棋子。纣王知道市井传言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商容他们对我的重视程度，也知道了我当太卜，然后以鬼神之力，帮助他对抗朝臣和地方的路子是彻底断了。”

    “但是，这不代表就灭有其他的路了。”

    “纣王本就为如何排除我的影响力，排除我继位的可能而苦恼。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让我卜算东伯侯的事情。如今商容他们的作为，固然让我不能再做太卜，但也成功让纣王对我放下了部分的戒心。一个可能是妖孽的人，怎么能成为王上呢？”

    “所以，面对这种传言的时候，纣王非但不能帮我洗清传言，还要把这传言给加深一些。但是这加深传言又要有个度，不能让别人确定了我是妖怪了。如果确定我是妖怪，别说入朝堂了，就是活着都不能，这样一来，对纣王而言，我这招棋就废了。”

    “所以，他今日里邀请我进宫。”

    “然后，在家宴上唤来内侍，让他们偷偷将分宫楼上的那把剑拿下来，然后烧了。”

    “这样，在外界看来，就成了我被那宝剑压迫妖力，眼看就要化为原型。无奈之下只好找到了纣王，不知用何妖术，迷惑了纣王，让纣王为我拿下了宝剑，并烧了。”

    “我定是妖孽无疑。”

    系统张张嘴，想说纣王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有脑子的人啊。但是越按照风凝的脑回路想，越觉得合适……

    妈的，这不是奴隶制社会吗？奴隶制社会的朝堂就已经开始你阴谋来我阴谋去了吗？

    系统张张嘴，最后憋出来一个答案：【懂了，纣王想要害你。】

    “不对。”风凝笃定地笑：“很快，我就要得到纣王的重用了。”

    系统：……

    不对！

    系统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对纣王而言，江山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命啊！】系统道：【朝臣都怀疑你是妖怪，纣王就不怀疑你吗？他怎么敢把宝剑拿下来，还给你重任的啊？】

    “当然不怀疑。”风凝道。

    她将自己的手腕抬起来，少女的手腕光洁如玉，上面有青色的，浅浅的血管纹路。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你知道玄鸟是什么吗？”

    “玄鸟的血脉，是能互相感知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选自诗经，也是一个关于商朝由来的小故事，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自己去搜一搜，不想搜的我们后面会介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