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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亲近真凶

    >> 正睡的香,腾芽忽然听见外头有动静。    难得的惬意午后,她还懒懒的赖在床上不肯起。    “三公主,你醒醒……”绿沫焦急的不行:“您快醒醒啊,出事了。”    听见出事了三个字,腾芽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狂跳。她迅速的掀开被子,一股脑从床上跳下来,踩上了绣鞋,麻利的去开了门。    “绿沫,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你慢慢说。”腾芽看她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显然是不对劲。“是不是凌夫人出事了?”    “是世子出事了。”绿沫慌的声音都变了:“世子吐血了。说是吃了小厨房里你的药膳才弄成这样。皇上也在这呢,已经让奴才去把小厨房给封锁起来,带着人验毒去了。三公主,这可怎么办?”    “吃了我的药膳?”腾芽纳闷的不行,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腾玥来厨房的画面,她顿时就明白了。“那是徐丽仪配的方子,秦顺容从复春殿带来的。不过是我凑巧喝了一碗,怎么就成我的药膳了?”腾芽利落的把衣裳和鞋子穿好。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赶紧和绿沫一起往凌烨辰的厢房去。    这时候,御医也赶了过来。    凌夫人伏在床边看着御医给凌烨辰请脉,一张脸上满是惧色,握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父皇、凌夫人。”腾芽快步走进去,行了个礼。才看见腾玥哭的眼睛都肿了,担心的站在一旁看着凌烨辰。    直到她走进来请安,腾玥才转过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那样子,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去。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冷着脸问腾芽:“为何你的药膳吃下去会中毒?”    腾芽连忙跪了下去:“父皇,芽儿并不曾准备什么药膳。送去皇极宫的是凌夫人吩咐宫婢熬的。长姐端走的那一碗,是徐丽仪配的方子,秦顺容在复春殿熬好了才拿过来的。”    “可是药膳在小厨房里熬着的时候,你的确就在那里。当时还有秦顺容也在,也可以作证。”腾玥含着泪,委屈的不行。“如果不是你,那还能有谁?”    “长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腾芽一脸疑惑:“我是在小厨房里吃了一碗药膳,可那又能说明什么?给凌皇子的药膳是你亲手盛的,亲手端过去的,这一点我和秦顺容也都看见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烨辰哥哥下毒喽?”腾玥气的直跺脚:“我宁可有事的是我,也不希望烨辰哥哥出事。我怎么会对他下毒。倒是你,这些日子,躲我们躲的远远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筹谋什么!”    “好了。”凌夫人听不下去了,少不得打断这样的对话。“御医不是还没请完脉,连后厨检查的奴才也还没来复命。你们两个有什么好争执的?”    虽然担心自己的儿子,可凌夫人却不相信毒是这两个丫头所为。毕竟腾玥一心巴结,对烨辰也是真的挺尽心。而腾芽又没有这么做的动机。可是让凌夫人想不明白的是,下毒的事有了一次,居然还会有第二次。上次是她,这一次居然轮到了烨辰。    “请夫人放心,世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御医恭谨道:“虽说是中毒,但更像是服食了相克的药材所致,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再用些清毒的方子调理一下,就没有大的妨碍了。”    这么一听,凌夫人才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疼了。    “太好了。那就劳烦御医了。”    这时候,去验毒的奴才也回来复命,德奂连忙进来禀告。“皇上,奴才们去检查过小厨房里的所有食材,包括世子服用过的药膳,均是没有毒的。”    腾芽也跟着松了口气,如此说来,她的嫌疑也解除了。    “那可有什么药物是相克的么?”御医少不得多问了一句。    “这也并没有发现。”德奂如实的说。    “会不会是……”腾芽装作有口无心,抬起头看见腾玥脸上的红热都烧到了脖子根,她又连忙闭了嘴。    “会不会是什么?”凌夫人自然是要多问一句的。    “没什么。”腾芽尴尬的说:“可能是吃了别的东西。”    “整个小厨房里的东西都没有相克的,如何吃了别的东西。”皇帝的语气很是生硬。    “回父皇的话,可能是女儿的补品。”腾玥自知是躲不过去了,倒不如爽快的承认。原本害了烨辰就不是她心中所愿,也没有必要遮掩什么。“女儿在自己宫里也给烨辰哥哥准备了补品。是请太医院的御医开的方子。有助于调养身子,也对烨辰哥哥的腿疾有帮助。后来看见小厨房里的药膳不错,就又给烨辰哥哥端了一碗……”    “公主的补品可有药方在身上,或者留有汤渣吗?”御医仔细的问。    “有的。”腾玥蹙紧眉头,表情凝重的说:“在我宫里还有汤渣,药方子也都在。”    “那就让人去取。”皇帝对德奂吩咐了一句。    “是。”德奂连忙应声。    腾玥打发了身边的侍婢春宁跟着去拿,扭过脸却伤心的落下泪来。“都怪我不好,怎么那么粗心。竟然连这些药不能乱吃也不知道。这下可是真的害了烨辰哥哥。”    “这倒也未必是害了世子。”御医眼中一亮,似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凌夫人的心一下子就悬到了半空。后脊梁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御医这话从何说起?”    她生怕御医提到烨辰的腿疾其实没有那么严重,且很快就会好转。    “夫人不必忧心,其实从脉象上看世子……”    “太后驾到——”    这一声通传,当真是及时雨一般。    皇帝嚯的起身,快步走到门口相迎。    凌夫人也自然是跟着皇帝一并走过去。    腾玥也擦了把眼泪,迅速的迎上前去。唯独腾芽还跪在原地,只转了个方向。    太后走进来的时候,身上沾染了寒冬的一丝凉气。语气微有些不痛快:“哀家才回宫几日啊,这后宫就出了这么多事情。皇帝,世子到底如何了?有没有查出事情是何人所为?”    “给母后请安。”皇帝自然是先行了礼。    “拜见太后。”凌夫人也随之行礼。    “罢了,平身。”太后看她的脸色并没有那么焦虑,心知这事情或许没有奴才传言的那么严重。凌夫人起身,扶着太后慢慢的走进来,于皇帝身边的位置落座。    “皇祖母,都是玥儿不好。”腾玥走过去自责的说:“是玥儿把两种相克的补品给烨辰哥哥吃了。”    太后纳闷的看了腾芽一眼,又看了看腾玥。“既然是玥儿不小心之过,为何让腾芽一直跪着?”    这话把皇帝给问住了。他压根就没注意腾芽是站着还是跪着。就好像这房里没有这么个人一样。    “皇祖母,芽儿也有错。”腾芽跪着挪到太后面前,恭敬道:“芽儿跟在徐丽仪身边学习医术也有些日子了,却还是不能凭味道就分辨出药膳里有什么药材。也没有提醒长姐注意这些事情,才会连累了世子。”    “也不能怪你。”腾玥连忙装作好心的样子。“你也不知道我炖了什么样的补品。还是都怪我不够细心。”    腾玥知道太后一向喜欢腾芽,即便是苏贵妃不在了,这个丫头也依然是太后的心头之宝。否则,太后也不会一回宫马上就传召她见面。更不会什么都没有追究就让她又回了望宫。所以,该表现出善良懂事的时候,腾玥也自然不能差劲。    “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也倒罢了。”太后伸手递给腾芽:“起来。”    腾芽扶着太后的手站起来,脸上浮现了些许的笑容:“多谢皇祖母。”    “只是世子的身子如何了?”太后凤目微虚,目光落在了御医的脸上。    纵然是许久不曾侍奉太后,御医心里也一片清明。“回禀太后,世子的身子弱些。还需要调养。方才臣请过脉,发现这次中毒,使得世子体内的毒素都被带了出来,相信调理之后,必然会神清气爽,身子也可恢复的好一点。”    言止于此,御医没再多说下去。    太后略微颔首:“那就好。烨辰也快十五了。待他身子好了,哀家自然会为他的婚事操心。”    “多谢太后。”凌夫人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太后始终不希望烨辰留在盛世吗?    听见“婚事”两个字,腾玥的心里就少不得打鼓。可是眼下,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她怕自己不是凌夫人属意的人选,也怕这里面还有无穷的变数。    眼见着太后没有要走的意思,皇帝也觉得没趣:“时候不早了,既然事情是一场误会,那朕就先回皇极宫了。”    “嗯。也好。”太后微微点头。    “妾身恭送皇上。”凌夫人得体的行了个礼。    “御医,世子什么时候能醒?”太后看见床上的凌烨辰脸色苍白,像是疲倦极了,少不得多问一句。    “回太后的话,世子身子弱些,恐怕得明日了。”御医如实的回答。    “那好,你们该开方子就去开方子,该煎熬就煎药,好生照顾着就是。”太后扫了凌夫人一眼:“丫头啊,母后有两句话想单独和你说说。”    “是。”凌夫人连忙扶了太后起身:“请太后移驾内室说话。”    “唔。”太后瞟了腾芽一眼,又看了看腾珠:“有你们两个在这里,哀家也放心些。自二公主出嫁,宫里也就剩下你们三位公主了。玧儿还小,能管些事情的也就只有你俩。亲姐妹之间,莫要生出嫌隙才好。”    “多谢皇祖母教诲,玥儿记住了。”腾玥乖巧的笑着答应。    “恭送皇祖母。”腾芽却没有那么多话说。    太后和煦的点了下头,才慢慢的走了出去。    太后走了出去,这房间里就安静了起来。腾玥走到床边握住了凌烨辰仍然冰凉的手,泪珠子又一次扑簌簌的掉下来。“腾芽,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讨厌我,觉得我虚伪,觉得我一直都有心思,在背地里算计你。可我若是说我没有那么想过,你会信吗?我算计的,从来都不是哪一个人,而是我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深宫里活下去。我母后走了这么多年,父皇待我也日渐疏远。要不是凌夫人是我姨母,要不是还有烨辰哥哥,我今天的境遇也比你好不了多少。”    说到这里,她忽然转过脸,看着腾芽:“苏贵妃去了,你所经历的这些事,焉知我当年不曾经历过。只不过父皇宽待母后,并没将母后的罪证公之于众。可后宫里,那些恨毒母后的妃嫔,又岂是轻易能饶了我的?那时候的我,还没有你现在大。”    她这是博取同情吗?腾芽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这一次的事情,不管是误会,还是刻意有人对我下手,总之错都在我身上。”腾玥的眼睛红的有些吓人。“我真的宁可是我中毒,也不希望烨辰哥哥有事。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腾玥看着腾芽巴掌大的小脸,一双乌黑又明亮的眼眸,鼻子微微发酸。“我们吵过闹过,我也利用过你,可是我没有害你的意思,也没有想过要害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在意烨辰哥哥,所以你也肯定不会希望他出事。是我太心急,事情还没弄清楚就责怪你。对不住了。”    见过腾玥温婉虚伪的样子,见过她虚以委蛇献媚的样子,也见过她在凌烨辰面前放低姿态逢迎巴结的样子。却唯独没见过她现在的这副面孔。    腾芽一时愣愣的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只盼着,如果有天,真的有人害我,且还是对烨辰哥哥下毒手,你若是发现了,一定一定要阻止,一定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再让他受这样的苦。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好。”腾芽稍微点了下头:“我若是知道,一定告诉你。”    “多谢你。”腾玥舒唇而笑:“那我们姐妹俩是不是能讲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使小性子,再不会仗着自己是嫡公主,就欺负你。只是,也请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除了姨母和烨辰哥哥,我真的再没有别的指望了。”    “你放心,我始终记得你是我姐姐。”腾玥温和的说:“在望宫的时候,整个后宫,也就只有你记得给我送干净的衣裳和药品。”    腾玥暖心的笑了笑,再没有说什么。转过头,看着凌烨辰的双眼,噙满了泪花。她的确是不能再在宫里树敌了。凌夫人护着腾芽,皇祖母护着腾芽,今天也见识到了,连父皇也没有把腾芽怎么样。如果还是像之前一样,怨恨她针对她,恐怕落不下什么好处。    所以,她打算用另一种法子,让腾芽成为不了她的敌人。那就是挖空心思对她好,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上。    “长姐在这里陪着世子。我去整理一下小厨房。顺便问问御医,晚膳要做点什么给夫人和世子吃会比较好。”腾芽不想留在这里讨没趣,寻了个借口就往外跑。    腾玥温和点头:“晚膳我也留在这里用。老是回宫去再准备也麻烦。回头我叫人把我宫里的好食材都拿过来,咱们一起准备。就再也不用怕出现这样的误会了。”    “长姐想得周到。”腾芽慢慢的退了出去。临了,还小心的往凌烨辰的脸上扫了一眼。    他一直睡着,睡得很沉,就像个孩子一样。    没有那么多心思,没有那么狠厉,反而看上去叫人舒服。    腾芽没去小厨房,而是从后院绕道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那里离凌夫人的厢房很近。她半蹲在那里,遮住身形,屏着呼吸听房里的动静。    “知道哀家为什么不揭穿你吗?”太后不动声色的问。    “太后……”凌夫人微微仰起头,眸子里闪烁着泪光。“妾身不敢有别的心思,只是想把烨辰抚育成人而已。”    “你想把你的儿子留在身边,的确不是什么错处。天下间哪个当父母的不愿意孩子在自己身边。可是烨辰的身份是邻国皇子。你难道只想让她扮成瘸子,就这么懦懦弱弱的守在你身边长大成人?”    “妾身不敢想那么多,更不敢想那么远。”凌夫人知道,自己那点心思,或许能蒙蔽皇帝的眼睛,却根本就不可能蒙蔽太后。“妾身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可是不管怎么样,妾身真的不敢做出僭越皇权的事,妾身也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太后被她的话逗乐了,不由得冷笑起来。    “你这话骗骗你自己,你能信吗?当初你不愿意嫁给你的夫君,一心念着縢煜(皇帝)的好的,可最终还不是嫁过去了。他为了你,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给杀了,难道这还不是你的本事?”    这话让腾芽大惊,原来先皇后竟然是这么死的。怪不得腾玥说是父皇开恩,才没有将皇后的罪行公之于众。    “太后。”凌夫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您这话,叫妾身如何敢当?皇上怎么可能为了妾身,杀了结发妻子……”    “所以啊。”太后少不得讥讽:“你是最有本事的。弹指间就能把敌人消灭的干干净净。随后皇帝就腾出了位置,接你们母子回宫。哀家也是自那时候起,和皇帝生出了嫌隙。这一切,还得归功于凌夫人你。”    “太后,妾身当真是无心之失……”凌夫人哭的凄婉,那声音娇娇滴滴的,就像是窗外的鸟儿啼鸣。    “无心之失也好,有心之举也罢。她是你的亲姐姐,她那么害你,害的你要替她嫁去邻国,和自己心爱的人分崩离析,害的你要顶替她英雪的身份,为邻国国君诞下皇嗣,屈居夫人位分。那邻国国君老的都可以当你的父亲了!八年的婚姻,你守着一个不爱的男人,周旋在他的后宫那些阴毒的女人中间,你心里怎么会不恨。你要了你姐姐的命,也不足为过!”太后的眼眸,锋利的像是刀子一样。来回的在凌夫人身上的每一寸皮肉划过。“可是牵扯到朕的儿子,牵扯到天下的百姓,那就不同了。”    后窗外,腾芽屏着呼吸,花费了大把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发抖。    太后的话,揭穿了这个无比恐怖的阴谋。原来皇后根本不是英家的二女儿英雲,而是英家的大女儿英雪。    眼前这位凌夫人,才是父皇从头到尾心心念念的英雲。    怪不得,怪不得父皇至今还对她那么花心思。那母妃呢?腾芽心里很难过。母妃这一生的厮守,也终究没能换来他的真心。    “太后,妾身真的没有那么想过……”英雲(凌夫人自此称呼为英雲)声音哽咽的哭诉:“姐姐害的我一生不得欢欣,把自己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还和他有了孩子,还要为孩子的前程操碎了心。可即便如此,我都没想过要她死。我知道,就算我拼劲全力,也再不可能和皇上回到从前的情分,我只是想要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其余的,不过是宿命,造物弄人的宿命……”    “是么!”太后的声音苍凉而又威严:“那苏荷又亏欠了你们母子什么?她的孩子为什么就该承受你们恣意复仇而带来的无尽痛楚?”    腾芽的心都漏跳一拍,她很害怕母妃的死真的和凌夫人有关。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她慢慢的挪动身子,往窗下近一些再近一些的位置。    “苏荷是自愿成为皇上的女人。从头到尾,我并没有责怪过她。”英雲自以为这话说的有底气,可仰起头的时候,对上太后那双狭长的凤目,她又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以为的,事实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可若不是拜你所赐,她会这么容易就没了命吗?”太后的声音充满了责备:“还不都是你和皇帝造的孽……”    这回,英雲没有顶嘴,只是瘫软在地上。    腾芽很想冲进厢房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凌夫人巧用心智,使得父皇对母妃起了杀心。才导致母妃有孕,父皇故意出宫,让母妃和皇弟丧命在韦贵妃手里。    可是她真的就这么冲进去了,能听见实话吗?    皇祖母会怎么遮掩这件事?凌夫人又会如何的巧舌如簧辩解这件事?恐怕无论她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不能再留在青鸾宫。就像腾玥心里恐惧的一样,连最后的屏障都失去,她该怎么活在这宫里?    就连亲生父皇不是也有害死母妃的嫌疑吗?    良久的默默,腾芽脑子里被这些肮脏不堪的事情塞满了。她从来不知道,金碧辉煌的深宫之中,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宫殿里,竟然到处都是隐藏的极好的污秽。恶心的叫人想要去死。    等她回过神来,房间里已经安静了。    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哭泣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    她小心翼翼的绕开窗棂,从棵不起眼的树后面回到庑廊。再一步一步往小厨房走去。    凌夫人怨恨自己的姐姐,所以她要回宫之前,就设法让父皇杀害了发妻。那么,时隔多年,她想要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想要拿回父皇的心,就必须得让母妃挪开位置。所以韦逸霜杀了母妃,也是她计算之中的事!    亏她还天天陪着凌夫人。亏她还那么认真的帮她抄经,像个宫女一样伺候她的起居。却原来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她竟懵然不知。怪不得母妃临死前还在提醒她,越是亲近的人,越不能信。原来,母妃就是吃了这样的亏。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多年相处的姐妹,竟然是将她送上黄泉的两把刀。    “我才不会让你得逞。你不是要我感激你吗?我也会让你感激我的!”    走进小厨房的时候,腾芽看见徐丽仪正站在里头。“徐丽仪,你怎么来了?”    迅速的收拾了脸色,腾芽温婉的笑着行了个礼。    “世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吓得我啊赶紧就过来了。你没事?皇上有没有责备你?还有凌夫人,她可有怪你?”徐丽仪满脸愧色:“都是我没在意,药膳里用了些药效霸道的药材,若择中规中矩的,也就不会惹出这样的麻烦。”    “我没事。”腾芽努力的用笑掩饰去心底的痛:“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么事。”    尽管她逞强说嘴上没事,可徐丽仪还是觉出她的不对劲。毕竟从前百般呵护变成了如今的备受折磨,这丫头能这么坚强已经很不易了。她也不想拆穿。    “没事就好。你放心,往后药膳、补品什么的。我都会仔细斟酌用药。会事先和你们说一声,需要避忌什么。”徐丽仪伸手握住她的小手,笑眯眯的说:“芽儿,下个月初八就是你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腾芽抬起头,眼底有些诧异。    “宫里就这么几个孩子,想记住也不难。”徐丽仪笑着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我和秦顺容好着手准备,就当贺礼送给你。”    “不用了。”腾芽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她脸颊一红,低下头谢道:“你们能记着我就很感激了,别的我真的不需要。”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我。    “傻丫头。”徐丽仪拨了拨她耳边的碎发:“你呀,可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徒弟。我这一身的医术就指望你给我传承下去了。不待你好点,你若不认真学可怎么得了。将来要是出错了,再赖我没好好教,岂不是坏了我的招牌。”    “我会用心学的。”腾芽腼腆一笑:“技多不压身嘛!”    话才说到这里,小侯子就急急的跑过来。“哎呦三公主,可算是找找你了。”    抬眼看见徐丽仪,他慌忙的跪下请安:“奴才眼拙,还请徐丽仪恕罪。给您请安了。”    “你这是慌什么?”徐丽仪纳闷的不行:“什么事啊?火烧尾巴了?”    “比那还严重呢。”小侯子哭丧着脸道:“四公主嚷嚷着要吃什么糖果,可整个后宫也没找见啊。就说要三公主去给她变戏法。三公主,您赶紧跟奴才走一趟。再不然,皇上可真是要生气了。”    “我不去。”腾芽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悲哀的。怎么别的公主在皇帝面前就是孩子,她就是个变戏法,端茶倒水的贱丫头呢。“说好了是明天才去,我这回青鸾宫就睡了个午觉,还不到时候呢。”    “可是三公主,您不去的话奴才没法交代啊。”小侯子急的都快哭了。“师傅一准儿会怨奴才办事不利的。您就行行好。实在不行,您给奴才两块糖,奴才带回去复命也成啊。”    腾芽叹了口气:“我可不是故意难为你。而是那糖真的没有了。我还得在这小厨房里熬一晚上糖浆,明日才能做出来。不然我就给你一些了。”    “那可怎么办?”小侯子急得不行。    “你回去复命就是。”徐丽仪微微不悦:“三公主又不是哄四公主的乳母。告诉德奂,别什么事儿都往这跑。”    “是。”小侯子可不敢扫徐丽仪的面子,为难也得硬着头皮起来。    倒是腾芽觉得这么说不妥,略微一想,道:“对了,小厨房有种糕点也不错,你拿回去先对付着。玧儿喜欢甜的东西,这种琼叶饼,比别处做的味道好。”    “那就多谢三公主了。”小侯子拿了糕点,才笑着退下去。    “你对他们那么好做什么?”徐丽仪不禁纳闷。“左不过是个任性的丫头。一个没有眼色的奴才。”    “我哪里是对他们好。”腾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对你好。德奂是什么样子的奴才,这些年怎么伺候的父皇,你该比我清楚。你为了我一句话得罪了他,往后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不落井下石才怪。”    看她想得这么多,又这么远,徐丽仪不免感慨。“若不是看你稚嫩的样子,光是听这番话,还真不觉得你是个孩子。”    “我也想能快点长大。”腾芽是说,她也想快点强壮起来。再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小丫头就好了。母妃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觉得安慰。    “我去看看世子。”腾芽打定了主意,对凌夫人下手,首当其冲是要摆平凌烨辰。如此,她也就只能对不住腾玥了。    “说你闲不下来,还真是的。”徐丽仪没好气的揶揄道:“真是个丫头的命。非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可。你呀,有这个功夫歇着不好吗?”    腾芽没做声,自顾自的迈出了厨房的门槛。    腾玥有些疲倦了,只觉得今晚特别特别的冷。    房里虽然烤上了银炭,可风还是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冷的她坐不住。    “长姐。”腾芽在门外唤了一声,便有侍婢近前开门。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腾玥起先有些不放心,看她的眼神带着警惕。    “我是想这时候变天了,你若要回宫还要走好远的路。怕会扑了风寒。不如今晚就在青鸾宫住下?”腾芽知道她是吃不了这种苦头的。又不放心自己来照顾凌烨辰,所以肯定会拒绝。“不必了,我再陪烨辰哥哥一会就回去。”腾玥搓了搓手,只觉得指尖都冰凉了。“今晚是要变天了,怎么会这么冷。”    春宁连忙道:“听宫里的嬷嬷说,这么干冷干冷的,怕是入夜了要下雪呢。”    “那……”腾玥是真的有些熬不住,少不得皱眉:“夜路难行,要是再赶上下雪了,可真是更不好走了。”    “是啊。”腾芽点头:“姐姐的莱燕阁离青鸾宫还是有些远。不然叫奴才们先把辇车给准备好?”    “不用了。”腾玥不想费事:“这么着,我先回宫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也好。”腾芽笑着说:“我送姐姐出去,回头让小皮子过来陪着世子。”    许是今天自己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腾玥看她对自己热络起来,也总归是一桩舒心的好事。“三妹那你自己也要当心,晚上多加一床被子,可千万别冻着。”    “嗯。”腾芽目送她走下玉阶,才转身回来。    “三公主,要变天了。这宫门是不是早些落锁?”守门的侍卫少不得多问一句。    “也好。”腾芽点点头:“只留下当职的就成,你们也都早点回去歇着。今晚怕是真的要下大雪了。”    “好嘞。”侍卫高兴的不得了。三公主的一句话,他们可就少遭一个时辰的罪呢。    正要锁门,小皮子急火火的奔了进来。“幸亏赶上了。”他嘿嘿一笑,跟在腾芽身后往里走。    “你这是去哪了?”腾芽疑惑的问。    “大公主总不喜欢奴才跟在世子身边。所以大公主一过来,奴才就被轰出来。”小皮子咧嘴道:“正好出去看看师傅,顺道也打探打探消息。”    腾芽刻意扫了一眼,看见不远处绿沫正端着铜盆过来,不由得问:“怎么这么早打水啊?”    “回三公主的话,夫人身子有些不舒坦,让奴婢打水敷了敷脸。这时候已经睡下了。”    “知道了。”腾芽心想,凌夫人和太后说了那么多的话,想必也是哭累了。“宫门也落锁了,你们也都歇着。只留下当职的宫人,仔细着殿里的铜炉即可。”    “是。”绿沫行礼退了下去。    腾芽才喊了小皮子往耳房去。    这一晚,还真是宁静啊。太冷的缘故,除了风声,也真的听不见有什么别的动静。    腾芽看小皮子一脸的喜色,少不得奇怪:“你这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怎么这样高兴?”    “三公主你有所不知。”小皮子压低嗓音道:“说是韦贵妃娘娘已经回宫了。我听华荣宫伺候的奴才说起,韦贵妃一回宫,就把他们都给打发出来了。整个宫里,就只有纯好一个人陪着。像是动了大怒。据说上一回韦贵妃这样发脾气,还是几年前,苏贵妃娘娘被皇上册封贵妃的旨意晓喻后宫的那天。”    也就是说韦贵妃这趟出宫,可没听见什么好消息。    “韦贵妃入宫多少年了?”腾芽扬眉问了小皮子。    “少说也有十五年了?”小皮子挠了挠头:“我记得宫里的姑姑们说起过,韦贵妃比苏贵妃还早入宫三四年呢。”    “怪不得她这么着急呢。”腾芽心里有数,于是又问:“那父皇这两日可有被玧儿气着?”    “怎么会没有呢。听说昨天三公主你离开皇极宫之后,四公主就去小厨房,把咱们送去的党参鸽子汤给偷喝光了。皇上回来,就看见几块党参还在紫砂锅里。紫砂锅搁在炉子上都给烧裂了。”    “那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就等那边的消息了。”腾芽不知道秦顺容有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里难免焦虑。“小皮子,好冷啊,你去厨房里熬点热姜汤,等下端来世子的房里,咱们一起喝。”    “三公主,你要去世子房里陪着吗?”小皮子担心的不行:“可今晚特别冷啊。”    “所以才让你准备姜汤。”腾芽勾起了唇角:“长姐回莱燕阁了。夫人又身子不适早早的歇着了,也就只有你和我还能在那边陪一陪。”    “好,奴才这就去。”小皮子利落的跑了出去。    门敞开的时候,一股冷风就扑了进来。    腾芽瑟缩着身子,快步赶到了凌烨辰的厢房。    这个时候,他还是睡的很沉的。腾芽站在他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这张很好看的脸。心里却充满了抵触。    第一次见面,目睹他杀人,他就险些要了自己的命。    望宫里,他为了脱身,拿她的簪子去分散旁人的主意,害的她差点被活埋。    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他们母子,说不定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克星。    一夜的大雪,整个皇宫焕然一新。    青鸾宫的宫门刚敞开,就看见外头数十名奴才捧着各色的物品等候了许久。    小皮子心想得赶紧告诉凌夫人,可绿沫却说夫人还没有起。    于是他只好先去告诉三公主。    腾芽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白公公站在人前。她心里有些疑惑,走过去的非常慢。    “公公这是?”    “回三公主的话。奴才打从昨日起,就被调到了内务府伺候。今天这是第一份差事。皇上下旨送些好的药材和厚实的绫罗绸缎给青鸾宫。”白公公特意强调了青鸾宫,而不是凌夫人又或者世子。也就是说,这里面也包括给三公主的。    “多谢父皇一番美意,劳烦公公了。”腾芽有些纳闷,为什么这一回连她都有好处。难不成父皇是想“谢”她在凌夫人身边伺候的好?    “三公主,这些东西就先存进库房里去?”小皮子笑嘻嘻的问。    “好。”腾芽点头:“你和绿沫去打点着。”    白公公见奴才们都开始忙碌,便上前对腾芽道:“三公主,这些药材可得仔细收好。冬日里寒凉又潮湿,若是受了潮药效可就大打折扣了。”    “多谢公公指点,我都记住了。”腾芽笑着和他说话。    “韦贵妃一早就去了皇极宫,好像是为四公主的事情。是听德奂公公说的。”白公公小声将这件事告诉了腾芽。    “太好了。”腾芽忐忑了这么多天,这件事总算是办成了。“公公也是厉害,这么快就从望宫调去了内务府。还没恭喜公公呢。”    “公主客气了。”    后两句对话,两个人故意说的比较大声。好让经过的人都能听见。    “巴结好了德奂公公,自然是想去哪都方便。”白公公压低嗓音又道:“只可惜不能跟着伺候在公主身边。”    “公公这份厚恩,腾芽没齿难忘。”    “别这么说。”白公公幽幽叹气,脸上去不忘用笑容掩饰。    “对了。”腾芽想起来一个人:“公公可听说这宫里有个叫柳抚的宫婢?她在哪里伺候?”    “柳抚?”白公公还真是知道。“她以前也曾经跟过你母妃一段时间,你身边那个叫柳叶儿的丫头,不就是她的侄女嘛!”    “对,是她。”腾芽点了点头。    “她现在管着紫竹宫,是紫竹宫的掌事姑姑。”白公公疑惑的问:“公主怎么忽然提起她?”    “那一****走后,我从你房里出来,被她撞见。”腾芽皱眉:“总觉得她是个挺了不起的姑姑。”    “公主这话是说对了。”白公公连连点头:“她入宫才短短几年,就已经从小宫婢成了掌事姑姑。应该是咱们宫里头最年轻的掌事姑姑。且自从她接管紫竹宫以来,紫竹宫一直要比金云宫太平。的确挺了不起的。”    “哦。”腾芽没再多说下去。    “好了公主,差事差不多了奴才也该走了。”白公公看奴才们送完了东西,就恭敬的朝三公主行了个礼。    “公公慢走。”腾芽看着一行人离开,心里忽然就有了盘算。如果柳抚是个可用的人才,能不能设法让她协助自己做些事呢?一只蚂蚁撼动不了大树,会不会一群蚂蚁可以?    这个时候,韦逸霜得意的从皇极宫出来了。远远看见内务府的奴才们离开,心里不禁纳闷。    “纯好,你说皇上又往青鸾宫里送些什么?”    纯好斜了一眼,轻蔑道:“不外乎就是些料子、药材什么的。那料子是娘娘您挑剩下的。药材是给那两个病歪歪的药罐子的。哼,左不过都是咱们华荣宫不稀罕的。”    “说的也是。”韦逸霜眼角含笑:“但愿你说的那个法子有用。本宫只盼着能早点达成心愿,别的什么都不打紧。”    “娘娘,您就放心。女孩子是招弟用的。前头来个姐姐,后头肯定能带着个弟弟来。奴婢瞧着这四公主是个有福气的,想来咱们宫里很快就会有好消息。”纯好笑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缝隙。    “但愿。”韦逸霜幽幽的叹了口气:“招弟,那就往后在宫里喊腾玧招弟!这名字听着也吉利。”    “是。”纯好笑的合不拢嘴。    韦逸霜掀起了帘子,往后头瞟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那辆辇车上,乳母抱着腾玧在里面坐着。“不是都说四公主挺能闹腾的么。本宫瞧着这不是满乖!关键得分是什么人来照看公主。”    “娘娘所言极是。”纯好白了一眼,才道:“那淑妃是什玩意儿啊。嘴上说的可好听了,会事事以娘娘您马首是瞻,可真的要到让她去办事的时候。推三阻四的,哪一次不是拿四公主当幌子。这回好了,皇上禁了她的足,还将四公主交给娘娘您抚育。这回可有淑妃哭的时候。”这话简直是说道韦逸霜心坎里去了。    “就是的。”韦逸霜禁不住点头:“本宫倒是要看看,这回淑妃还能找什么借口敷衍本宫。若是她再不老实,那就一辈子都别想从馨德宫里爬出来!”    纯好仰头看了一眼天色,道:“娘娘,咱们快些回去。这雪又下大了。”    “唔。”韦逸霜放下的车帘,没再出声了。    满天飞雪,如同鹅毛。    两个身影却在这时候登上了宫中最高的所在——九重塔。    九重塔挨着九重殿很近。比九重殿高处许多来。    站在第九重的塔楼上眺望整个九重殿,白茫茫的一片一览无余。    “太后,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妙嫦免不了要担心太后的凤体。“这时候不回去,等下雪大了,路该难行了。”    “不急。”太后站在这里,听着耳畔呼啸过的风声,再看着依稀能寻迹旧影的九重殿,只觉得往事历历在目。伸手就能接住那鹅毛一般大小的雪花,一片一片,才落在掌心就渐渐的融化。“妙嫦,你跟在哀家多少年了?”    妙嫦微微一笑:“奴婢跟在太后身边,足足三十二年。”    “都三十二年了……”太后陷入了沉思。    三十多年前,她还是先帝的齐夫人。虽不是最得宠的妃嫔,却因为诞下两位皇子而位居从二品。她比这后宫里千千万万的女子都要幸运得多。即便是一生都没做过皇后,可先帝一走,她一样是这后宫里最风光无限的女人。    “太后……”妙嫦担心她的身子:“宓夫人的事情,您就别难受了。左右,她也是自己选了这条路。”    “表面上,人人都以为她是听从韦逸霜的吩咐,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对凌夫人下毒手。可是妙嫦,你与哀家都明白,这是哀家的授意。哀家怎么能容忍一个孀妇,重新回到皇帝身边,怎么能容忍朝臣和百姓在背后戳自己儿子的脊梁骨?”太后低眉,轻声叹气:“可是到最后,宓夫人也没将哀家授意她这么做的事情告诉皇帝。在自己女儿出嫁的那一日撒手人寰……”    妙嫦连忙跪了下去:“太后已经急匆匆的赶回宫里,只是宓夫人福薄,等不到那一刻罢了。”    “哀家却不知道,究竟是皇帝的冷酷狠厉逼死了她,还是哀家的自私送了她这最后一程。”太后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口被什么灼的痛。“哀家收凌夫人为义女,就是想把她束缚在自己身边。哀家知道她不容易,可她的心思又怎么能逃过哀家的双眼。”    太后絮絮叨叨的说着心底不为人知的话。    妙嫦在旁边跪着,只觉得心一分一分的沉下去。“凌夫人对皇上禀明,说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是么。”太后微微一笑:“怨不得皇上没有来福寿宫兴师问罪。”    “太后。”妙嫦忍不住道:“其实您与皇上的心结,一直都不曾解开,为何不借这次的事情……”    “哀家与皇上的心结,只怕此生都解不开了。”太后神情俱冷,声音也沾染了寒风的凛冽。“只是眼下,必得要寻个由头,从韦贵妃手里夺回凤权。只要有权势在握,什么都不必怕……”    “奴婢听闻……”妙嫦刚开口,太后就扭过脸看她一眼。    “你起来说话。”    “谢太后。”妙嫦这才站起身子,走到太后近旁:“奴婢听闻韦贵妃昨日出宫祈福,其实是香云寺问诊。韦家这些年,一直在寻访名医,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安排他们去香云寺小住,只当是进香。实际上,会暗中送消息入宫,请韦贵妃去诊症。”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嫌恶:“一个连孩子都不会生的女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后宫的局势。哀家也不明白,她那么拼命拼命的往上爬,到底想干什么。”    “韦贵妃野心勃勃,恐怕是想成为皇后。”妙嫦毫不遮掩的说:“韦贵妃接掌凤权以后,没少在后宫花费心思。虽然平日里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但一直就没停下铲除异己和笼络人心的动作。现下后宫里得宠的妃嫔恐怕都已经向她靠拢,而从前与苏贵妃亲近的妃嫔都以各种奇怪的理由,或者被困在自己的寝殿,或者被秘密的除掉,有些人甚至就那么凭空的消失不见了。而皇上的心思又落在凌夫人身上,根本无暇理会。”    “怪不得凌夫人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太后也不得不佩服韦逸霜的好手段。“她就是为了分散皇帝的注意力,才会有之后那么多的事情。眼下这个局面,根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    “太后说的是。”妙嫦也觉得这位韦贵妃不简单。“看来往后必须得小心应对了。”    “这九重殿空着也可惜……”太后意味深长的问:“纵观这后宫的妃嫔,妙嫦,你觉得谁有资格成为第二个宓夫人?”    这可把妙嫦问住了。寒风刺骨,只觉得脸都被吹疼了。“太后这么问,奴婢心里也没谱。”    “是啊。”太后也是这么觉得。立在这九重塔上良久,都没觉出这后宫里还有谁有本事扳倒韦逸霜。“哀家只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斗完了先皇那一朝的妃嫔,还要再继续和皇帝的后宫斗。哀家此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舒心的日子过。罢了,罢了,先回去。”    妙嫦幽幽一笑,才觉得脸皮都吹硬了:“太后不必担心,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又聪慧的女子了。总有一个能脱颖而出。”    “但愿。”太后就着妙嫦的手,慢慢的走下转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