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妮雅的醒来完全是一场意外。

    如果不是一个“色咪咪”的老头一直打量着她，仿佛看到一样宝贝得不得了的东西，看得她在梦里直冒鸡皮疙瘩，她会一直睡到风灵月牧羊回来的时候。这个习惯跟着她好多年了，决不可能因为换了个身子就轻易改变。

    “喂，老头，你是谁？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吗？”

    菲妮雅说话的口气恶狠狠，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她明亮的眸子有着迷梦般的水雾，使之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看得“色老头”猛吞口水，脸上猥亵的表情愈浓。

    没有搭理他，菲妮雅站起身，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摸摸肚子，四面一望，注意到了风灵月放在桌子上的两盆食物，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拿起一口盆就淅沥呼噜吃起来，完全不在意老头落在她身上越来越惊讶的目光。

    吃完后，抹抹嘴巴，菲妮雅斜了老头几眼，他正叼着根烟斗吞云吐雾，样子甚是恣意，仔细看的话，色老头眉眼周正，年轻时想必是个帅哥。更奇特的是老头浑身上下穿得虽平平常常，却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气质在内，潇洒，优雅，跳脱数种仪态融合在一起在他身上展现，只凭这一点，菲妮雅就没有轻视他的理由。

    这爷两对视片刻，菲妮雅首先开口：

    “你是灵月的爷爷？”

    老头弹弹烟灰，点了点头：“听说你昨天救了其刚，小丫头干得不错。”

    他说这话的神态语气很随意，就好象菲妮雅是他的孙女一样，完全没有觉得家里睡着个陌生女孩有何不妥。

    菲妮雅呵呵一笑,将目光放在老头头上的一个梭形饰物上，显得极有兴趣，她在风灵月头上看到过类似的饰物，在其他拓拨族人身上却看不到。这饰物制作精巧，风格和草原人佩带的粗犷风格的饰物大不相同。

    基于此点，菲妮雅暗想他们的来历或许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头见她一直在瞧着他的头，边说“怎么了”边往头上摸去，一摸到头上的饰物，脸僵了一下，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过，苦笑道：“你是否看出了什么？”

    菲妮雅点点头：“你们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吧？这饰物的风格不像是这边的东西。”

    “恩，”老头吐出一口烟气，微叹着，神情有些落寞：“算起来，已经离开家乡十年有余了，我的家乡是塔库拉公国米雅郡，我正是地道的米雅族人。”

    “塔库拉？”菲妮雅惊讶的喊出声，追问着：“你们真的是塔库拉公国的人？”

    不会是这么巧吧，随便碰上个也能是老乡，菲妮雅不惊讶兴奋才怪，老头再次点点头，注意到她的反应，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菲妮雅冷静下来，她怎么说也是名门淑女，太败坏形象可不好，虽然自个知道自个事，目前还是别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为妙。

    “没呢，忘了告诉你们，我也是塔库拉公国的人。”

    “真的？”老头脸上露出很奇特的神色，照理说他在这西北荒陲之地碰到老乡应该出现欣喜的表情才是，现在倒有些出乎菲妮雅的预料，片刻，老头才继续道：“你的衣着气质，肯定是名门千金之类，怎会独自流落到此地。”

    菲妮雅耸耸肩膀，说得很随意：“我如果说是因为一个魔法的意外把我送到这里的，你信不信。”

    “信！”老头想也不想就答到。

    这会菲妮雅真有些惊奇了，跳下椅子，绕着老头走了几圈，口中啧啧有声：“风爷爷，你应该知道塔库拉到这里有数千公里远，难道你相信一个魔法能把人送出这么远，除非是远古的传送阵还差不多。”

    老头颇有些得意的摇摇头：“小丫头，还来误导我，你的神圣魔法这么厉害，我几乎可以肯定你是参加了某支冒险者队伍，跑到这边来的。听说现在大陆国家的贵族小孩都喜欢玩些冒险的游戏，你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和队友失散了吧。”

    老头说得几乎八九不离十，在她边上的菲妮雅听得眼睛一亮，冷笑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刀，侧移一步，刀无声无息的朝老头的脖子划去……

    刀势迅疾，电光火石的刹那，已经接近老头的颈侧大动脉，刀气甚至先一步触到老头皮肤上的汗毛，菲妮雅的表现根本就是个训练有素的盗贼，杀人于无形之中，老头一点没有感觉到大难临头，还是不停的吞吐着烟圈。

    他真的是个普通的老人吗？菲妮雅刀势连变，快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在即将割破老头动脉的瞬间，刀停了下来，然后仿佛变魔术般消失在手中。

    老头直到此刻才似有所觉，转过身，脸上依旧是一副温吞吞的神色，却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见到菲妮雅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笑说：“你怎么了，不会是被我神奇的猜测能力吓到了吧。咳，想我风朵……老头也历经沧桑，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心思怎能瞒得过我。”

    菲妮雅一撅嘴巴，对老头的大言不惭表示不屑，不过他刚才不小心说到风朵……什么什么的，菲妮雅脑袋一转，已经想到了大陆曾经闻名天下的一个人物，难道是面前这个老头，如果是真的……菲妮雅真的笑了。

    “风朵……恩，你是风朵……”

    菲妮雅嘴里喃喃着，黠笑的看着老头，老头的脸色剧变，一口烟呛到肺部，大口大口咳嗽起来……

    “砰，砰，不好拉，马贼把灵月小姐掳走拉，风爷爷……”外面突然传来大声的敲门声，嘈杂的声音传遍拓拨营地……听到这个声音，菲妮雅和老头同时呆住，两个人拔腿跑出帐篷，风老头一把揪住报信的少年，大声道：“你说什么？灵月怎么了？”

    那少年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几口气方结结巴巴的说：“刚才……刚才马贼袭击了羊群，把……把风灵月小姐抓走了，还杀了七八个人！”

    外面马声鼎沸，拓拨营地内跑出来很多人，不少青年披挂起皮甲，手拿马刀，背垮弓箭集合在营地中央的广场上，风老头家的帐篷和集合广场并不遥远，集合人群中唯一一个穿着链甲的粗壮青年向这边走过来，菲妮雅认得他，昨晚在宴会中曾经出现，是拓拨族长的儿子拓拨律。

    拓拨律走到风老头面前，鹰目中流露出悲愤惭愧的神色，低声但是坚定的说：“风大爷，你放心，我拓拨律用生命保证，一定将灵月小姐毫发无损带回来。”

    一族之长的儿子对风老头也如此敬重，想来风老头在拓拨族中地位不低。老头盯着拓拨律看了好久，神色苍老了几分，有些憔悴的说：“哎……那就麻烦律少爷了，如果灵月能安全回来，我答应将她许配你给。”

    拓拨律神色一动，声音虽然依旧冷静，可是谁都看出他内心的激动心情，抬手一礼，转身准备回到营救队伍中。

    “等等……。”

    一道悦耳的女声在拓拨律身后想起，他转过身，看到了菲妮雅，昨天的医疗事件让才来一天的菲妮雅名声大噪，拓拨律当然认识她，有些拿不准的问道：“菲妮雅小姐，有事吗？”

    菲妮雅淡淡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拓拨律惊讶的望着菲妮雅，片刻，他才竭力用平淡的语气说到：“菲妮雅小姐，马贼非常凶悍，我们，我们并不是去打猎游玩！”在草原部族中，女人一向地位低下，拓拨律虽没有用轻视的语气，菲妮雅还是看出了他内心深处对女人的轻视。

    淡淡的望着拓拨律，菲妮雅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低声吟唱起来：“力量的终结者，伟大的战神阿瑞斯，借助你的力量让所有疲惫与创伤离开英勇的战士，给予他们你的信念，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吧#￥%#……%！”在复杂的咒语过后，一道银白色的光芒笼罩在拓拨律的身上，细小的魔法符号环绕片刻，隐入他的身体内。

    刹那间，拓拨律身体内所有不适的感觉消失，力量澎湃欲出，“战神祝福”发挥出它应有的神力，望着目瞪口呆的拓拨律，菲妮雅淡淡道：“现在可以带我去了吗？”

    风老头这时候也开口了：“拓拨律，菲妮雅是名高阶神圣牧师，对你们的帮助非常大，带她去吧！”

    老头的声音淡然又忧伤，他对唯一的孙女疼爱无比，也曾经见识过草原马贼的凶悍与残忍，如果灵月出事……老头不敢相象下去，这时候，一只玉手扶上老头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转过身，正对上菲妮雅充满魔力的眼睛，再次带上了让人充满信心的神色，菲妮雅展颜一笑：“风爷爷，不用担心，灵月会没事的。”

    说完，菲妮雅向集合队伍走去，经过拓拨律身边时，扔下一句：“律公子走吧，请帮我准备一匹马。”

    …………

    菲妮雅骑在一匹矫健的白马上，和拓拨律一起行走在马队的前端，在拓拨律的坚持下，菲妮雅的身上套了一件魔狼皮甲，乌黑锃亮的贴身甲皮，配合贵族女子奶白色细腻的皮肤，衬托出她的飒爽英姿，使所有草原战士眼前一亮，连拓拨律一眼见到也出现刹那的失神。

    一路前进，穿过一片低矮的土丘，面前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盆地状凹陷，地势平坦，牧草丰肥，正是平日里拓拨族人牧羊最常来的地方。昨日这里还是一派草原清朗的风光，绿草白云，和风阵阵，转眼已成炼狱模样。

    破败的灰火在燃烧，将大片绿毯一样的草地烧得坑坑洼洼，牛羊的尸体遍地都是，早先已经来了一批人将被杀害族人的尸体收殓在一起，死者的亲人在边上默默哭泣着，他们脸上的神色虽然悲愤，却没有到伤心欲绝的地步，草原上的人，早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拓拨律不时偷偷看边上菲妮雅的神色，令他惊讶的是，这名看起来不经风霜的漂亮女孩，见到面前凄惨的景象比他们这些久经阵战的战士更加无动于衷。在拓拨律又一次将目光放到菲妮雅身上时，菲妮雅淡淡开口了：“律公子是否觉得我太冷血？”

    拓拨律被看穿心思，尴尬的回过头去，嘴里嗫喏着“没，没有！”

    菲妮雅叹一口气，伤感的说：“人死灯灭，在我看来死亡便是另一种形式的再生，这道理用语言无法形容……律公子，你相信人在冥冥之中的命数吗？”

    拓拨律思索片刻，才尴尬的一笑：“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草原战士性情直爽，用另一个形容词来说就是“脑袋简单”，菲妮雅说的东西无疑太玄奥了。

    “不明白好啊，太明白了就没什么人生乐趣了！”菲妮雅突然没头没脑冒出这么一句，然后又陷入沉默。

    开始马队尚有一些细碎的声音，当循着马贼一路远走的路线越行越远，凝重的气氛在整支马队中间弥漫，死亡带来了阴影，跟凶残的马贼撕杀，这一次，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去。

    到达一个突出的山丘边，拓拨律大声喊“停——”

    他跳下马，跑到山丘边，拣起地上的一条碎布，布是天蓝的毛料，菲妮雅远远望到，脸色一变，如果没记错的话，风灵月昨晚穿的小衣正是这个颜色，想到这里，她捏的马僵的手渐渐拽紧，嘴微微张了张，眼神中金芒闪动，从出发到现在，她真正的动怒了。

    拓拨律走回来，正想开口说话，菲妮雅突然冷冷道：“马贼向左去了，我们快走吧！”

    说完当先一夹马腹，向左侧急冲，灵月乖乖，我来救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菲妮雅释放了一个“疾风祝福”在马上，将马提速到极限，风声在耳旁呼啸而过，拓拨律一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菲妮雅的马已经跑出去数十丈。等他们纷纷策马追去时，距离拉得更开，原本菲妮雅的马就是部族里难得的好马，又经过高阶牧师的加持，这些人能追得上才怪，片刻，菲妮雅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律少爷，我们追不上菲妮雅小姐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清秀的青年开口，他在拓拨族里一向以智计闻名，是个颇为冷静的家伙，在护卫队里是拓拨律的左右手。

    “那怎么办，达班，她一个弱女子，在草原上碰上马贼，还不跟送死一样。”拓拨律有些焦急的道。

    达班望着菲妮雅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好一会才不确定的说道：“律少爷，菲妮雅小姐看起来不像个莽撞的人，她故意甩开我们也许有她的道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应该朝相反的右边去了。”

    “真的？”

    达班再次点点头，拓拨律迟疑了一会，说道“那我们向右走，希望能赶上她。”

    …………

    菲妮雅跑出很远，确定身后没有人跟来，跳下马背，此刻的她双目棱利，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如果说原本的她像是水做的话，自从见到那块碎布料开始，她就变成了一把“刀”，出鞘的刀。

    利啸一声，她策动身影往右方奔去，迅疾的如同一阵风，肉眼根本难以看清她奔跑的步伐，几个闪现，窜出了数百丈，比刚才马跑的速度快上好几倍。

    在广阔的草原中疾跑只要辨别方向，根本可以无所顾忌，不消片刻，发挥出全部实力的菲妮雅听到了细碎的人声，远方有一个大湖，如镜的水面，在湖边停留着很多黑点，那里……应该就是所谓的马贼了吧。

    菲妮雅又跑出数十丈，当人影变得米粒般大小时，她的身形顿矮，整个人匍匐下来，如一条在草丛中游走的毒蛇，快速无息的朝湖边游走。

    湖边的人，依然在高声吵闹着，他们完全没有发觉菲妮雅的靠近。

    到达了湖边，她深吸一口气，悄悄的潜进水底，刚好到达湖面上往下看视野不及的地方，扭动着优美的身躯，不断的靠近湖边的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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