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置

关灯

第28章 喜欢

    他说起这样情话来自然又理所应当, 从不讲究什么风月, 心有所想便直白说出, 一点都不知道含蓄。    明明诗词歌赋样样不通, 却能说得颜青画心里小鹿乱撞,头晕目眩得不知如何回答。    索性他也就是想说出来,并不较真颜青画如何想。    两个人站在那,颜青画脸蛋是红的, 荣桀看着她难得别扭,也跟着红了脸。    倒是叶向北忙完了赶来, 看他们在那对着发呆, 疑惑地问:“怎么, 是二牛不好了?”    两人的含着光的眼神碰了一下,一瞬便又错开, 只留了个面红耳赤的余韵。    荣桀捏了捏烫手的耳垂,佯装镇定领着他上楼:“应当是无事了, 新请来的小韩大夫医术了得,刚还说二牛已经醒了。”    叶向北松了口气,却还是跟在他后面低声问:“大当家, 杰子和强子他们呢?”    荣桀回来就赶紧带着小韩大夫给王二牛看病, 他带出去三十几号弟兄,结果就回来仨, 叶向北自然有点担心。    “你放心, 他们在梧桐镇, 很好。”他说的话, 叶向北是从不质疑的,果然立即就有了笑模样,一点都不着急了。    颜青画跟在后面瞧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    这会儿小韩大夫正坐在外间的竹椅上净手,见他们来了,便道:“王兄弟从山上滚落的比较快,也正好地软湿滑,他外伤不太严重,就是肺腑有撞击损伤,这两个月怕是不能挪动了。叫他家里人上点心,必须要用汤药仔细调理,免得以后落了病根。”    “多亏你这一路赶得急,要不然就难说了。”    王三牛出来给哥哥烧水,听了这话顿红了眼眶,他立时就要向荣桀和韩大夫行大礼,被荣桀一把拦住了。    “这是做什么,我们寨子不兴搞这一套。”荣桀虎着脸说。    王三牛不过十五六岁,刚经历哥哥起死回生,情绪仍很激动。    他擦了擦眼泪,吸着鼻涕哽咽:“多谢大当家下山请大夫,也多些小韩大夫不嫌弃我们山寨,千里迢迢过来瞧病,我们兄弟二人真是无以为报。    许是得了哥哥嘱托,王三牛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我跟哥哥这些年攒了些银钱,回头都给小韩大夫,看看够不够诊费和药钱。至于大当家,多余话不说,我们兄弟二人从前跟着你,将来也会一直跟着你。”    荣桀也很动容,他拍了拍王三牛的肩膀,沉声道:“你哥哥病了,你要好好照顾他,他是我兄弟,我为他奔波是应当的,以后可不许再说谢字,太见外。”    他顿了顿,又看向韩大夫:“大夫您看诊金和药费要多少,一起算给我便是了,这钱由寨子里出。回头叫三牛下山跟你取药,不好劳烦你来回跑。”    王二牛是出工时受的伤,怎么好叫兄弟们自己掏钱治病?    韩大夫洗干净手,笑道:“你们这寨子,真是挺好的。”    “我的出诊费一向都是两贯钱,药费就得按每副药量单算了,他这药里有滋养脾胃的补药,价钱要贵一些。”    荣桀点头,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叶向北赶来时已经带了钱,立即给他结了这次的账,还主动跟那套近乎:“免贵姓叶,名向北,不知韩大夫尊姓大名?”    韩大夫大概明白了叶向北的意思,也知道这帮山匪已经占了梧桐镇,因此也毫不扭捏:“我名为弈秋,博弈的弈,秋日的秋,瞧着叶哥比我年纪大些,叫我弈秋便是了。”    叶向北打蛇上棍,张口就叫:“弈秋大夫,这回多谢你跑这一趟,我已经跟厨房说了,晚上给你加几个好菜,您就在山上休息休息,等方便再下山。”    韩弈秋笑着点头,也客客气气的。    他没骑过马,头回就颠簸一个多时辰,刚才为了瞧病强撑着没倒下,这会儿其实都不太能站的起来了。    叶向北一看就很有经验,说的话也说到他心里去,他便顺势留下来。    这边没什么事,荣桀就领着颜青画回了家,他跑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颜青画陪他在一楼烧水,手里翻着他一会儿要换的短褐,看还有哪里需要缝补。    两个人就坐在火塘前唠叨起来,倒是不嫌弃热了。    “我想着回头让向北和阿和过去那边坐镇,向北管民事,阿和管守城军,还能顺便培养探子往县里送,倒是一举两得。”    颜青画是知道他的,他说心里有打算,必早就想好这些,根本不需要她再操心什么。    只不过叶向北那,颜青画还是多留了心:“我瞧向北同你更亲厚一些,可是有什么渊源?”    荣桀把烧好的水壶提到二楼,下来又续上一壶:“你别看他现在倒是开朗,以前可真是个臭老九,自以为读过几天书就了不起了。”    “那会儿他刚束发,只勉强考上了童生,秀才还没边。军吏去他们村子征兵,他们家就他一个男娃,家里也没多余银子,不去不行。”    颜青画取了把蒲扇来,给两人扇风。    “他们村有那么几个男娃娃脾气倔,就跟军吏闹起来,向北他娘为了保护向北被打折了腿,向北又跟着一帮人跑出来,因为没有腰牌和路引,只能以乞讨为生。”    荣桀回忆起过去,倒是十分平静:“偏巧我下山办事,见他可怜就顺手救了他,又去他村里接了他娘,他就带着他娘上了山。”    这事也没几年的光景,叶向北如今孤身一人,他娘想必已经走了。    颜青画叹了口气:“难怪他对你这般忠心。”    荣桀算是救了他全家的命,能不感激吗?    “都是兄弟,也不用说什么忠心不忠心,这么多年大家一起扶持走到今天,是真的不容易。”荣桀笑笑,火光里英俊的脸庞显得更是出众。    “我刚想了想,”颜青画边想边说,“原来的镇使是个贪官,他府库一定存了不少银钱,我们可以直接查收,先紧着给镇上的百姓换了粮食来。剩下的银子,我们就要精打细算了,应当开始收买铁器或铜器了。”    荣桀想着李代桃僵,一个是为了掌握朝廷动向,再一个可以直接接管官匠所。    大陈对民间管制颇为严格,盐铁酒糖都要抽官税,火药也不允许民间私做,违令者诛全族。    这些事在荣桀下山前还没想到,只回来的路上全部捋顺,这会儿说出来就显得胸有成竹。    “我看了地图,溪岭以鸣春江为界,往南无矿,往北要到赤同府才有个不大的小铁矿。”    这些事朝廷肯定不会宣告天下,多亏颜丹心读书颇多,几乎翻遍了官学出过的游记,才隐约标出这个点来。    能找到一个矿,就不愁没有武器。    溪岭有山有水,鸣春江穿行在雁荡山脉上,带来了丰沛的水汽。    整个溪岭都主种水稻,在干旱地区会间隔种两季玉米,一年四季都不叫地荒着。    只要他们稳住自己,脚踏实地给自己博一个出路,颜青画相信总不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若是没有遇见他,她恐怕已经被征入军营,此番还不如是生是死。    她这条命说来也是他救的,除了一心一意跟着他,帮助他,支持他,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式报答。    颜青画静静坐在那,她笑着看他,目光里有着细碎的光。    那光仿佛是火焰沾染的色彩,那么亮,那么暖,动人心魄。    荣桀也看着她:“你想去镇上吗?”    其实镇上条件要比山里好得多,内衙门又被萧曾修葺过,住起来肯定比这破竹屋舒坦。    这个山寨是他的根本,现在他们才刚迈开第一步,他是不能走的,若是颜青画想要去,他也不会拦着。    自己媳妇,当然要自己疼的。    颜青画摇了摇头:“我去什么?我还要研究稻田养鱼呢。”    荣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头却乐滋滋的。    “若是我们能成,以后就在全镇推广,还可以多出些利农政策,争取这一季多收成些粮食出来。”    这些事她早就想好了,如今说来可谓如数家珍:“先一个要降农税,咱们不按朝廷的走,直接改为二十税一,商税改成十五税一,这样老百姓家里就能有余粮了。”    老百姓在地里头辛苦一年,最后连家人都养不活,那也太让人难过了。    荣桀颔首,笑说:“很好,回头你写了折子,直接拿给向北宣告百姓就行了。”    他说完又想了想,还是道:“你学问可比他好多了,干脆把告示也写了,叫他直接贴了了事。”    颜青画噗的笑出声来:“回头叶先生听了怕要生气呢。”    接管一个镇,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概定了个准则出来,颜青画就上楼写折子去了。    荣桀跑了一天,头脸都是土,洗了澡出来才觉得清爽,见她还在那伏案忙碌,便过去道:“该用晚膳了,走。”    颜青画写完最后一个字,把毛笔收好,这才起身。    她揉了揉眼睛,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等出了竹屋才发现他穿的是她刚才反复检查过的那件青灰短褐。    说真的,她手艺真的不是太好,能把口子补上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刚才拿在手里不觉得,穿到身上就实在不太好了。    她看着他背后那个歪歪斜斜的针脚,脸上霎时红成了晚霞:“哎呀,穿上怎么这么丑了,咱回去换一件,晚上我再给你补补。”    荣桀咧嘴一笑,反手摸了摸那细密针脚:“我媳妇认真给我补的,看谁敢笑话。”    颜青画红着脸歪过头,没吭声。    “我娘去的早,这些年你是第一个给我补衣裳的人,”荣桀认真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