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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娇妾

    用过晚膳, 当家们又坐到一起开会。    邹凯还开了个玩笑:“感觉、感觉现在压力太大, 怎么,天、天天都要议事。”    荣桀扫他一眼:“要不要给你端碗鸡汤来,省得你累病了。”    邹凯立马挺直腰背,不吭声了。    这会儿雷氏兄弟不在, 只剩六个人坐在这,荣桀也就不废话, 简单把山下的事和跟颜青画商议的决定都说了一下。    等他说完, 议事堂里一下就安静下来,只剩外面的虫儿鸣叫。    叶向北心里有数,便没立即说话, 倒是冯思远有些震惊, 问:“大当家,你决定好了?”    荣桀摇摇头, 沉声道:“不是我决定好了, 是萧曾逼我做的决定。”    他们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一个请了人走,一个佯装不知。可萧曾非要犯贱,自己往上撞,荣桀若不反抗也太说不过去了。    倒是连和难得开口:“他想瓮中捉鳖, 也不看看自己手里的瓮是否结实。”    当然不结实,简直是个千疮百孔的漏斗, 轻轻一敲就四分五裂, 碎成一地残渣。    几个人谈几句, 情绪就慢慢稳定下来。    这其实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只他们虽然确实落草为寇,骨子里还是普通老百姓,突然就叛乱朝廷自立为王,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    颜青画笑道:“要说叛乱其实也是说不上的,明日里我跟大当家下山清点一下,务必先把库房清点出来,书写成册。”    官逼民反的事,历朝历代都不少见。萧曾实在是贪官里的人渣,把他们这帮老百姓逼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叫颜青画这般轻风细雨说了一句,几个大老爷们就都冷静了。    荣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连和,又瞧瞧叶向北,这才开口:“眼下汉阳关、中都和云州是何情况我们一概不知,粮食仅够自家温饱,首无寸铁难以抗敌,过冬的棉衣棉被也还没着落,实在不是什么好前景。”    他起身,高高站在主位上,沉声道:“杀了萧曾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回头。”    “守也是死,退也无活路,还不如往前闯几步,说不得能走出个康庄大道来。”    下首四位当家的都有些震惊,纷纷起身郑重看着他。    荣桀目光坚定,掷地有声:“我荣桀发誓,只要我活着,将来无论走到哪里,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不会亏待任何人。”    “你们敢不敢跟我走下去?”荣桀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终闭上了眼睛。    最先响应他的自然是叶向北和邹凯:“自当听从大当家教诲!”    剩下冯思远和连和对视一眼,一齐咬牙道:“谨遵大当家教诲!”    荣桀长舒口气。    “下午我已经跟你们大嫂商议过,明日向北与阿和跟我们下山,你们两个分管梧桐镇的文武两事,一个要先稳定百姓民心,再一个要摸清整个衙门的情况。”    他一言一句把指令说完,又听颜青画在身后补充:“眼下商事不繁,可以抵扣商税为原则,请商人们到荒地耕种,眼看最近梅雨丰沛,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迎来丰收年景。”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期盼,几个当家的听了都觉得前途光明,一个个脸上不由自主挂了笑,没刚才那么紧绷。    定好了事,大家就散了,两个人回了家,早早便歇下了。    次日清晨,荣桀带着几人下了山。    颜青画这是第三次骑马,经历了前两次磋磨,又在山上简单学了学,现在好歹不会太辛苦。    为了照顾她,这一路走得并不算太快。    等到了梧桐镇城门前,老远就能瞧见自家兄弟在那守卫,他们已经换上守城军的制式铠甲,手里拿着军刀,瞧着像模像样。    荣桀策马上前,笑着夸赞:“很好,那帮子正规军可比咱们差的多了。”    那两个小兄弟被他这么一夸,兴奋的脸都红了,整个人站得更直,一动都不动。    等荣桀过去,叶向北才道:“行了,没人瞧见就不用那么规矩,别累着自己。”    他们一路进了镇子,虽没有下马,却刻意放缓速度,并不想打扰百姓。    这一日的梧桐镇静悄悄的,哪怕是西市也无一家铺子开张,百姓们皆闭门不出,想必是怕城里闹乱子。    颜青画听背后的荣桀叹了口气,便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无妨,等过两日我们的告示贴出来,再请衙门的官吏们走街串巷通告,过不了几天就又跟以前一样了。”    “上头坐着谁都跟老百姓没甚关系,只要是个好青天,他们才不管你姓什么呢。”    荣桀听着她的话,心中略安定。    “好,就听福妹的。”荣桀笑着说。    颜青画一听这称呼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她小声嘀咕:“能不能不这么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的?多好听的名儿,”荣桀低头在她耳边道,“好了,以后我只在家这么叫你,好不好。”    颜青画低下头去,没吭声。    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纯洁,总之这段时日颜青画被他撩拨来撩拨去,实在有点招架不住。    她忍不住反驳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以后不许这样了!”    荣桀忍不住逗她:“这样是怎么样?你跟我说清楚,我一定改。”    颜青画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咬着牙,回头瞪了他一眼,那双杏眼漂亮极了,眼尾略有一点红,显得妩媚又清纯。    荣桀低声笑起来,双手微微收紧,把她整个人罩在怀里。    怎么就这么可爱呢,他心里想着,可没敢说出口。    等来到衙门前,颜青画被荣桀扶着下马,先活动活动腿,感觉这次自己适应良好,终于又高兴起来。    一群人谁都没进过衙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一进去就四处打量,显得特别没见过世面。    倒是叶向北好歹有个童生的身份,这会儿看起来最淡定,还在一旁讲解:“前头是外衙门,一般有两个正堂,方便官吏分开审案,外衙门后有典籍库、兵器库和后罩间,再后面便是内衙门,一般都是三进宅子,供镇使居住。”    镇衙门是最低一级的官衙,只有正镇使一人,从九品,下属两名官吏,无品级。    一般还有师爷一名,捕头一名,以及捕快若干。    他们这个小镇子,原先也就千户,现在连千户也不剩,实在是人丁凋零。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总旗,统领五十名守城军,以守卫城镇。    索性萧曾是外地人,除去他们家的仆人,剩余官吏都是梧桐镇土生土长,只是师爷因为跟萧曾政见不合,已经许久没来点卯了。    荣桀倒也不着急见他们,反正守城军都握在手里,孙总旗也已经归顺,剩下几个官吏实在不值一提。    他们一路往内衙门行去,跨过垂花门,抬头就见姹紫嫣红的小花园。    萧曾会享受得很,内衙门弄得富丽堂皇,一派繁荣景象。    两个婢女并四个小厮守在正堂里,正瑟瑟发抖。    一名极为漂亮的妇人坐在椅子上,边哭边用手绢擦泪,显得好不可怜。    她生了一副弱柳扶风的身骨,身上只穿了一套藕荷色的轻纱袄裙,头上一点梅花簪,隐约显出妩媚风情,整个人看上去亮眼极了。    听见有人进门,她微微偏过头来,一双凤眼顿时睁大了,似受惊的小鹿,瞧着就引人怜惜。    “几位大人是?”    她话音一出口,似空谷幽兰,又仿佛黄鹂浅歌,实在不似凡俗女子。    颜青画看她那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往荣桀身上扫,心里顿时有了数。    这感情好,还没怎么地呢,就有飞蛾上赶着往身上扑。    她又去瞧荣桀,却见他压根没注意这妇人,一门心思扶着自己往正堂里走,还十分不客气地使唤萧曾的家仆:“去给夫人倒杯水来。”    众人:“……”    叶向北差点没笑出声来,凑上来跟荣桀嘀咕两句,荣桀这才发现多了个人。    “你是谁?”    这年轻妇人也不知心里如何想的,面上倒是哀伤含泪:“我原是萧曾强抢进府的良家女,受他欺凌多年,感谢恩公救我于水火。”    恩公救了命,那不还得以身相许才能报答?    颜青画正等她说着话呢,却听荣桀说:“哦,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家去,萧曾已经不在了。”    妇人:“……”    她疑惑地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颜青画,又低头看了看盛装打扮的自己,仿佛是在怀疑荣桀的眼光。    荣桀压根就没心思理她,他催来了热茶,一闻还是上好的碧螺春,摸了摸不那么烫手,这才仔细给颜青画倒了一碗:“先休息会儿,等你缓过来些我们再去清点库房。”    颜青画捧起茶杯,笑吟吟望着他,难得温柔道:“多谢相公。”    她可真没叫过他相公,平日里都是喊他大当家,生气时就连名带姓,这么温存的称呼可是头回听。    荣桀霎时间晕头转向,半边身子都酥了,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那女子却是真着急了,她略拔高声音,喊了一声:“恩公。”    荣桀被她这么一打断,那些温柔缱绻顿时散了,心里有些不满,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叶向北跟在一边,差点笑得跌倒在地上,就连连和也扬起嘴角,显然也觉得有趣。    荣桀不明所以,还在那说:“以前萧曾给过你什么,你收拾好带走便是了,以后我们衙门不需要养奴婢,你还是回家去。”    不养奴婢……那妇人一听,差点其背过气去。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