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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日子, 白府也办了次宴会, 招待亲朋好友。    冯氏在内院招待来的女眷,白平昌在外院招待男客, 沈诺岚向来是不露面的。    延平侯世子韩从瑾也来了。他其实不想来, 但这是多年的惯例了,也不好突然就不来。    他闷头饮了一杯酒, 听着身边的人夸他有福气, 能和白姑娘定亲真是运气好,要是白姑娘现在尚且待字闺中的话,白府的门槛都能被踏平了。    韩从瑾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这是白府的宴会, 来的都是白平昌要好的亲朋, 这些人自然是要多说些白家的好话, 好像他和苾棠定亲占了大便宜似的。    他没有和这些人争辩,事实上, 是不是有福气他自己也不清楚。一方面,他生气苾棠总是和皇子们牵扯不清, 一方面他又下不了狠心对她,要是就这么把她不要了,他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恐怕也过不了父亲和白侍郎这关。    酒过三巡,有白府的仆从过来, “韩世子,我们老爷请您去书房, 有事情要和您商议。”    韩从瑾站起来,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世子爷没事?”旁边的人忙扶了他一把。    “没事。”韩从瑾甩了甩头,今日的酒似乎有些烈,他没喝多少,却觉得有些醉意了。    随着仆从到了外院书房,却发现白平昌没在。仆从道:“世子爷先在软榻上歇一歇,老爷马上就过来了。”他说完就出去了,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书房摆着大书架,书架后面是一张软榻,平时白平昌累了也会在这上面歇一觉。    韩从瑾没打算歇在软榻上,他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只是没多会儿他就坚持不住了,头昏昏沉沉的,只想躺下来睡一会儿。想着白平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反正这书房他也是常来的,没必要太客气,还是去了软榻上,歪靠着闭目养神。    因为是冬天,书房中门窗紧闭,寂静无声。    角落里燃着两个大炭盆,热气暖烘烘的,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香。    渐渐地,韩从瑾越来越热。不是要发汗的那种热,而是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燥热,似乎要抓住什么、抱住什么才能缓解。    韩从瑾辗转反侧,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    书房的门“吱扭”一声开了,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父亲,我给你送醒酒汤来了。”    白芳桐把食盒放到一旁的高几上,从里面端出一碗汤来,绕过书架,“父亲——”    她顿住脚步,惊讶地睁大眼睛,“韩世子,怎么是你,我父亲呢?”    韩从瑾勉强坐起身,大手紧紧地握了起来,手背上青筋凸起,“不、不要过来。”    白芳桐看他一脑门的汗,平时清俊温和的双目此时猩红一片,他的嘴唇抿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她亲自送醒酒汤过来了,这……这可真是……喜从天降!父亲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韩世子,你是不是喝醉了?”白芳桐清丽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她端着醒酒汤,款款走到他身边,“这是我为父亲准备的醒酒汤,韩世子先用了,等会儿我再另外给父亲送一份过来。”    韩从瑾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他盯着眼前的女子,一会儿觉得她是白芳桐,一会儿觉得她是白苾棠,一会儿又觉得她谁也不是,就是一个女人,有着柔软的身子、脂粉的香气,白皙柔嫩的肌肤诱惑着他,害得他快要心神崩溃。    “韩世子,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白芳桐把醒酒汤放到一旁,坐在韩从瑾的身边,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她靠得太近,胸前的起伏抵在了韩从瑾的胳膊上。    韩从瑾的脑袋“嗡”的一声,他一把握住了白芳桐的肩膀,力气之大,险些让白芳桐失声叫了起来。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不是喜欢那个皇子这个亲王的吗?”韩从瑾厉声问道:“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假装来关心我?”    白芳桐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自然清楚他这么说就是认错人了,不过却没有揭穿,自顾自地说道:“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了你很多年了,你从来都不知道!”说着说着,她又委屈起来,“或许你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你也喜欢我?”韩从瑾手上的力道松了些,玉面上泛起潮红,“你是在骗我?”    白芳桐的手按在他的身上,慢慢地抚摸过,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头靠在他的胸膛,“我喜欢你,韩从瑾。”    ……    白府的宴会上出了事,外院的男客只见仆从低声在白平昌耳边说了什么,白平昌脸色大变,起身匆匆离去。内院的情形也是如此,冯氏听丫鬟禀报了什么之后,就匆忙去了白平昌的外书房。    直到宴会结束,两人都没有再出现,倒是延平侯和夫人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白府。    沈诺岚一听就明白了白平昌的算计,轻蔑地嗤笑一声,“真是会……钻营。”他趁着这个时候促成白芳桐和韩从瑾的好事,延平侯也只能认栽,而自己也不会跟他计较,本来女儿也是要退亲的。    苾棠被白平昌的这招偷梁换柱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既然白芳桐喜欢韩从瑾,大可以三媒六聘地定亲嘛。    “小呆呆。”一看女儿就没明白,沈诺岚搂着她的肩膀,解释道:“等你和韩世子退了亲,咱们搬到四明街,像白府这样的家世,延平侯是看不上的。现在嘛,他就算不满意,看在咱们母女的份上,还是会同意换成白芳桐的。”    “哦……”苾棠恍若大悟,父亲这是在母亲和离带走自己之前,最后再借势一把。    沈诺岚派人给哥哥姐姐分头送了信,说是白府这两天发生的事,他们不要插手。按照哥哥和姐姐对棠棠的疼爱,要是知道棠棠的未婚夫被人给抢了,估计会把韩从瑾和白芳桐一起处置了。她反正也要走了,就留个好处给白平昌。    直到掌了灯,白平昌和延平侯这才把事情商定好了。延平侯自然是不愿意换成白芳桐的,可不争气的儿子偏偏糊里糊涂把白芳桐给睡了,按照白芳桐的说法,她过来给父亲送醒酒汤,被韩世子一把拉住,她拼命反抗,还是无济于事。她楚楚可怜,鬓发散乱,哭得双眼红肿,其实不说大家也知道,韩世子可是入了金吾卫的,白芳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反抗得了他。    延平侯不相信儿子如此不堪,可韩从瑾根本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形了,只说自己醉得厉害。延平侯夫人亲自看过,白芳桐的样子确实是被强迫的,肩膀上、腰上还有韩从瑾大力握出来的痕迹。    几个人吵闹了很久,延平侯夫人说是白芳桐趁着儿子醉酒勾引了他,她表情凶狠、声音尖利、言词激烈,就差指着白芳桐的鼻子骂“不要脸的狐狸精”了,白芳桐一言不发,只是哭泣。延平侯说儿子依旧娶苾棠,白芳桐可以做媵妾,白平昌坚决不同意,两个都是嫡女,不能全进了延平侯府,其中一个还是做妾。韩从瑾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可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了。    老太太直叹气,又暗暗觉得这样也不错,这门亲事让给桐姐儿,苾棠的条件那么好,还能再攀一门更显贵的亲事,这样姐妹两个都有着落了。    冯氏则是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直到酉时,白平昌才派人来请沈诺岚和苾棠,沈诺岚一口回绝了,她才不会带着女儿去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人见面,只传了一句话,“这样的人,棠棠不嫁。”    次日,白平昌把延平侯府给苾棠的聘书退回,换了苾棠的庚帖回来,又送到沈诺岚手里。    他没脸面也不敢亲自送,派了可靠的仆从送来的。沈诺岚当着苾棠的面打开仔细检查过,又交给苾棠看了,这才扔到炭盆里直接烧掉了。    这门亲事终于退掉了,苾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抱着沈诺岚的胳膊,“娘,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看着宝贝女儿如此欢喜,沈诺岚也高兴,“跟娘客气起来了。”    苾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娘,我请你去天香楼吃饭,吃好吃的!”    “呦,这是有钱人啊,让我搜搜看,身上藏了多少银子。”沈诺岚说着,在女儿的腰上轻轻挠了几下,苾棠顿时扭了起来,母女两个笑着闹成了一团。    白家嫡长女和延平侯府世子退亲,第二天这婚事就变成了白家嫡次女和延平侯世子。两家人都解释说当初定的只是白家嫡女,并没有说定是嫡长女还是嫡次女,现在不过是把人定下来了,正式交换了庚帖下了聘书罢了。    这个说法也只能骗过一些不知情的人,总算是把这件偷梁换柱生米熟饭的丑事遮掩住了。    街头巷尾茶楼酒馆的人们又多了一项谈资,有些人的心中却掀起了喜悦的惊涛骇浪,退了亲事的苾棠睡得又香又甜,浑然不知当晚有多少个人高兴得彻夜未眠。    据说,成王殿下看了一晚上的书,书房的灯一直未熄。    据说,肃王殿下练了一晚上的剑,演武场上身姿矫健,月光下留下了一道道凌厉的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