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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4)

    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大家齐刷刷将目光移了过来。    苏筠瞥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是对面坐着的一位姑娘,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木槿色的丁香夹袄,瞧上去英气十足,看向苏筠的目光里颇为不屑。    这姑娘苏筠没什么印象,不过从苏简的记忆里倒是能寻到一些影子。兵部尚书家的孙女儿,名唤林晚英,是个疾恶如仇的性子,跟刁蛮任性,喜欢四处欺负人的苏简素来不对付。    这林晚英兵家出身,会些拳脚,以前的苏简在她跟前没少吃亏,两个人久而久之便结下了梁子。    苏筠随意地拿帕子擦了擦嘴,笑着看向应氏,眼睛里纯洁无瑕:“外祖母这里的点心太好吃,阿简很是喜欢。”    应氏微微愣了一瞬,随即和蔼地笑着道:“阿简喜欢便好,到了外祖母这儿,保管咱们阿简吃个够。”    见应氏对自己的女儿也转变了态度,方氏心里越发觉得舒坦。她怜爱地摸了摸旁边的女儿,眉眼处皆是笑意。    林晚英的话在应氏慈爱的态度下很快遮了过去,妇人们依旧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直到听到外面传话说魏王和魏王侧妃到了,屋子里这才安静下来,各个正襟而坐,齐齐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苏筠心上一口气压的她难受,蒙灌了两杯酒水,小声对方氏道:“母亲,我出去一下。”    方氏不太乐意:“你姐姐和姐夫刚来,你怎么能走呢?”    苏筠努力克制心底的恨,很为难地道:“可是我肚子不大舒服。”    苏筠说罢站起身来,在目光移向门口的一刹那,一男一女已并肩走了进来。    ☆、冤家路窄    苏筱衣着华贵地挽着魏王尹明德从外面走进来,堂内在坐之人纷纷起身行礼,待听得尹明德让起身的声音,才纷纷直起身子,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尹明德走上前对着鲁国公夫人寒暄,苏筠不经意地抬头,目光中透着一股寒意。    他今日穿了件绛紫色团纹毛领袍子,外面披了件墨色斗篷,高大威猛,颀长的身姿,俊逸的五官,不怒自威的气度毫无疑问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凝聚在一处。    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曾经是苏筠最大的依靠。可如今再遇见,她只觉得分外恶心。    “母亲,我真的肚子不舒服,我要出去一下。”苏筠说完,不等方氏拦她,起身便出去了。    方才屋里沉闷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如今一走出大厅,她瞬时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许多。    此时魏王来了,大家自然都在里面围着,院子里显得格外安宁。    她拢了拢狐裘默默在曲折的小路上走着,突然前方有人喊她:“阿简!”    她闻声抬头看过去,却见是杭青柠和几个同岁的姑娘们站作一排看着她。见苏筠望过来,杭青柠最先上来挽上她的胳膊:“我们几个方才在前面的花园里玩儿,想着这会儿你来了,正要进去瞧瞧,你怎么出来了?”    杭青柠脸上是纯真无邪的笑,似乎真的和她是好姐妹一般。    上次在慈云庵她和杭青柠闹得并不愉快,依着杭青柠的脾气必然是会将她谋害亲嫂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如今什么事都没发生,想必是方氏让苏筱打着魏王府的名号施压淮郡侯府,使得杭青柠不敢在她跟前放肆。    不得不说,方氏在以强欺弱这方面还是很有法子的。    苏筠笑着将胳膊从杭青柠手中抽离:“屋子里太闷了,我出来走走。”    杭青柠毫不介意她的疏远,反而笑得更甜了:“这样啊,那我陪你好了。”    “青柠,苏简到底有什么好的呀,你竟然这般喜欢黏着她?知道的以为你们关系好,不知道的只当是你因为人家姐姐是魏王侧妃,故意巴结人家呢。”说话的姑娘穿着青色袄裙,十一二岁的年纪,看向苏简时一脸的不屑。    杭青柠一听这话脸颊憋得通红,气得跟那人理论:“你胡说!阿简人可好了!”    “她人好?以前仗着她大姐是魏王妃,不把旁人看在眼里,人家稍稍对她示好就把人当下人使唤,这样的人也能叫好?”青衣小姑娘说罢,又看向苏筠,“苏简,现在魏王妃死了,你二姐又成了魏王的侧妃,你依然可以抬着下巴走路,可这是威风呢。”    苏简以前的性子得罪过很多人苏筠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些个小姑娘她并没功夫招惹,便也懒得搭理,越过她们就打算继续走。    苏简的背后有魏王这个靠山,那些人到底不敢太过得罪,便也没再缠着,纷纷走了。杭青柠站在原地,想到自己母亲被筱侧妃刁难的事,虽百般不愿,仍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些人平日里就这样,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杭青柠宽慰苏简道。    苏筠笑了笑:“我无所谓啊。”    杭青柠微微愣了一瞬,倒也没再言语。两个人并肩走着,彼此之间都很沉默,谁也没说什么话。    好一会儿,杭青柠才犹犹豫豫地搓着手道:“阿简,之前那些事真的不是我故意打听的,我是担心你所以才问了捧菊和捧竹几句,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若是不喜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苏筠仍旧没说话,只随意地四处看着,突然指了指前面的几株红梅:“原来这鲁国公府还有梅花,开的可真好。”话一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这话不该是她这个鲁国公府的外孙女该说的。    好在杭青柠并未多想,只单纯的认为是苏筠故意不想搭理自己:“这鲁国公府你以前也没少来,哪里会现在才发现这里有红梅?阿简,你真跟我生气啊,咱们俩以前关系不是最好了吗?”    苏筠看她一眼,脸上渐渐挂着笑意:“怎么会,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对了,方才在外祖母那里我听到你母亲问起你来着,你快回去,免得出来太久她担心。方才我二姐和魏王也去了,这会儿里面肯定热闹。”    杭青柠听了眼里带了一丝急切,不过转瞬即逝,随即问她:“你不回去吗?那我在这儿陪着你好了。”    苏筠道:“不必,你先去,我一会儿就回去。”    杭青柠犹豫了一下,点头:“那好,你莫要跑远了,早些回去。”    见杭青柠终于不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苏筠才算是松了口气,看到那开得正好的梅花一时心痒,便走过去仔细瞧了瞧。    说实话,这鲁国公府她还真的是第一次来。以前作为苏筠,她跟鲁国公府没什么关联,方氏自然不会带她来此。后来嫁给尹明德做了王妃,她一个人懒于应酬,每逢宴会都只是命人备些礼物,自己从来不到场。    不得不说,这鲁国公府作为世代相传的一等公爵,后院的景致比武陵侯府要奢华精致许多。就连尹明德的魏王府也比不得这里近百年的底蕴。    前几日刚下了场雪,如今积雪未消,很多地方还铺着一层白色。假山后面有红梅静放,在皑皑白雪的陪衬下,似乎成了这院子的一大亮点。    她缓缓走上前去,看着树上的花一时手痒,想要伸手折一枝下来。这一伸手方才发现,如今不过八岁的身子实在太矮,竟是根本够不到。    她四下看了看,见并无旁人,犹豫了一下伸着胳膊跳起来,企图能折到最低的那一枝。连着蹦了好几下,她脸颊都跟着红润了起来,却终无所获。    她有些郁闷,正准备调头离开的时候,却见尹明德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如今正悠闲地半倚在假山上,看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    ☆、两难抉择    苏筠没折到红梅本就有些郁闷,如今看到他,心情就越发烦躁起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亲自下令将她活活打死的事实。当那一条条皮鞭抽打在她的身上时,她整个人都在颤栗。    这个曾经将她捧上云端的男人,也亲手将她推入谷底,万劫不复。    “你是……苏简?”尹明德直起身来,看着她的目光里是暖暖的笑意。    苏筠强自压下内心窜上来的愤怒和不甘,略显讥诮地挑了挑眉:“王爷何以见得?”在苏筠的印象里,也就四年前她嫁给尹明德时苏简见过他,但那时候苏简才四岁,并不引人注意,尹明德怎会记得她?    尹明德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静静望着她的那张脸:“你和你姐姐眉眼相似,自然很好辨认。不过……”    他仔细瞧着她的眉眼,脸上的笑意敛去,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比起苏筱来,你倒是更像苏筠。不仅容貌,连神情都像她。”    苏筠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半:“王爷在外征战多年,跟大姐姐相处时间并不多,一回来又赶着纳了我二姐进门,如今您还记得大姐姐的音容笑貌吗?”    尹明德神色微怔,默了一会儿笑着叉开了话题:“你想折梅花吗?本王可以帮你。”    苏筠扭头看了看那梅树,淡淡道:“这花开在树上挺好,我几时说要折了去?方才不过觉得冷才蹦了几下,不劳魏王费心。”    她说完越过尹明德就要离开,却被他伸手拽住了胳膊,眉头略微拧着,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本王可有得罪过你吗?怎么会有这样大的戾气?”    他的触碰让苏筠觉得分外恶心,沉着脸收回自己的手臂:“我自幼便是这般随性,若哪里惹到了王爷还请见谅。”    尹明德听此笑了:“你倒是个真性情,难得遇上一个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的,你可知你的两位姐姐都没这个胆子。”    这人的话实在太多,苏筠如今报不得仇,却也没那么大的肚量跟他在这儿废话凭白气着自己。她正想寻了借口离开,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猫叫:    “喵~”    她心上一喜,有些难以置信的侧目望过去,却见假山上一只白猫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认出是自己养的,她脸上终于绽放出笑意:“绵绵,你怎么跑来了,不是说让你待在家里吗?快下来!”她说着对它伸出了手,连语气都比方才轻快了不少。    穆焕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在了苏筠的肩膀。他就知道,今儿个鲁国公夫人的寿诞,作为外孙女婿的魏王必然会来,在家里思来想去了半天仍是有些不放心,这才趁白袖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他料想的果然没错,这俩人竟然真的撞上面了。    见这只猫一直盯着自己,似乎很有敌意的样子,尹明德看向苏筠:“这莫不是前些日子抓伤了侧妃的那只猫?看上去便有些凶煞,你小小年纪该养只乖顺一些的。”    绵绵的到来让苏筠舒心了不少,也渐渐唤回了自己的理智,知道此时不能跟他把关系闹僵,难得和颜悦色了一些:“多谢王爷,不过我这猫极好,上次抓伤二姐姐纯属意外,事后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它了。”    见尹明德盯着自己不说话,苏筠继续道:“这猫背着我的丫鬟跑到这里来,恐待会儿不安分搅了外祖母的寿宴,我先送它回府,不陪王爷在此赏花了。”说罢,她对着尹明德福了福身子,径直走了。    尹明德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紧蹙的内心一点点加深。    屋子里奉承的话太多,他原是出来透气的,不想会遇到这丫头。想着她方才折花时的动作以及表情的变化,总让他不自觉想起苏筠来。这些日子一到晚上总会梦到她,梦到四年前两人刚成亲的日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苏筠是被冤枉的?    苏筱和方氏设计陷害于她,他又岂会瞧不出来?    * * * * * * * * * * * *    苏筠本就对来这鲁国公府没什么期待,如今见了尹明德,就越发不想在此地待下去。回去跟方氏说了一声身子不适,便由樱桃陪着自己回了侯府。    一回到皖云阁,白袖便急急忙忙跟自己赔罪:“姑娘,这绵绵实在是太淘气了,奴婢一不留神便让它给跑了。”    苏筠瞧着怀里乖乖巧巧的小猫,抱它去玫瑰椅上坐下:“这小家伙你是治不住它的,罢了,今儿个还多亏了它的及时出现呢。”要不然,她还真不知自己在刚刚那样的环境下会怎么得罪尹明德。    不过,这小猫未免也太机灵了些,她从来没带她去过鲁国公府,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那儿的。    苏筠细细思索着,一只纤细白嫩的柔夷若有若无地抚弄着小猫的身子。    “姑娘,今儿个鲁国公夫人的寿宴,想必热闹十足,您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白袖一边说着,随手帮她斟了杯刚沏好的热茶。    苏筠道:“许是在慈云庵里清净久了,有些不适应那里的热闹,又觉得身子有些不适,故而便先回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赵嬷嬷的声音:“六姑娘在吗?”    苏筠微微一愣,赵嬷嬷不是随方氏去了鲁国公府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她看了眼白袖,白袖立马会意,出去请了赵嬷嬷入内。    赵嬷嬷进来时,后面跟了个中年男子,见苏筠望过来,她笑着行礼道:“姑娘,太太听说姑娘身体不适甚为担心,让老奴请了郎中来给姑娘瞧瞧。”    苏筠倒也不觉得意外,轻轻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许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既然郎中已经来了,那瞧瞧也好。”    郎中上前给苏筠诊了脉,只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了些滋补安眠的药便离开了。    赵嬷嬷笑道:“姑娘没事咱们太太也就放心了,方才姑娘从国公府回来,咱们太太心里放不下呢。姑娘既然觉得困乏,不若便进里间休息片刻,老奴回去给太太回话。”    赵嬷嬷离开后,苏筠也没在外面多坐,由着白袖搀扶自己回内室休息。    当她一觉醒来时,外面早已是天翻地覆了。    “姑娘醒了?”樱桃过去扶她起来。    苏筠揉了揉额头:“现在什么时辰了,太太可回来了?”    见白袖欲言又止,苏筠心中了然:“帮我梳洗。”    苏筠来到锦芳苑,站在屋外,里面不断传来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可见方氏这回是发了大怒。    掀开帘子走进去,恰有一只瓷瓶摔了过来,砸在苏筠的脚边。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母亲怎么了,居然如此动怒?”    方氏一看是自己女儿,脾气明显好了许多:“阿简不是身子不适,怎么跑出来了?”    苏筠笑着走过去:“睡一觉现在好多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今儿个给你外祖母过寿的事,真真是气死我了。我原本就有些纳闷儿,老太太今儿个对我的态度怎会这般好,原来是打着旁的主意呢。宴会散后我被她单独叫了过去,你猜她说什么?她居然想让自己的嫡孙女儿嫁给魏王,还想让你姐姐为她们牵线搭桥,简直痴人说梦!我好不容易把你姐姐送到魏王身边,如今恩宠绵延,岂会同意让方沅阻了你姐姐的王妃之路?”    鲁国公府选的果真是方沅,看来樱桃说她思慕魏王一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那母亲是怎么回她的?”    “我能怎么回她,自然是随随便便的搪塞过去,总不至于真答应她这等事,你姐姐若是知道了岂不要埋怨我?不过我瞧老太太被我惹恼了,还指不定会怎样呢。”    苏筠若有所思:“外祖母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谁知道哪里听来了你姐姐伤了身子,无法再有身孕的事,如今倒是成了她握在手里的筹码了。”    苏筠微微有些吃惊:“若真如此,母亲你怎能拒绝外祖母呢,这岂不是要惹事了?”    方氏有些不解:“这关系到你姐姐在王府的地位,我自然要拒绝了,难不成还答应她?”    苏筠上前搀扶方氏坐下来:“母亲你细想,方沅表姐是国公府世子最受宠的嫡女,这身份自然非同一般,她的婚事岂是外祖母一个人能够做主的?”    方氏吃了一惊:“你说这其实是你外祖父的意思?是啊,国公世子一共便两个女儿,方沅是唯一的嫡出,她的婚事必然要经过国公爷的首肯才行,让她嫁给魏王一事根本不是那老太太能够做主的。国公府这几代不比往昔,你外祖父这是想借着魏王为家族谋取利益啊。”    “可不是吗,所以母亲你得罪外祖母,岂不是也得罪了外祖父?外祖父平日里疼爱柳姨娘和母亲不假,可在家族利益面前,以往的疼宠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你今日不应,难保外祖父不会为此给柳姨娘施压,到时候一边是生养的姨娘,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母亲你当如何抉择?”    苏筠一番话说的方氏心里一惊,她今日原本没想那么多,如今被女儿这样一提醒,也觉得事情重大起来。    姨娘和女儿,她该选哪边?    “说到底,我如今嫁给了你爹,咱们才是一家子。何况,你二姐姐得魏王恩宠,对你二哥也是大有益处的。”方氏思索着道。    “照母亲这么说,您这是要弃了自己的姨娘,纵然她今后不被外祖父待见,被外祖母打压,在国公府里再没有好日子过,您也不在乎吗?”    “若你二姐姐得宠,自然也会罩着她的,相信姨娘她不至于在国公府受那么多苦头。”    “母亲莫不是忘了,纵然二姐姐得宠,妻妾有别,在外人看来国公夫人才是她的亲外祖母,你让她为个姨娘出头岂不惹人笑话?魏王也不会容许她那么做的。”    苏筠越说方氏这心里就越乱,她是柳姨娘所出,当年若非姨娘想尽办法劝说国公爷,她这个国公府的庶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武陵侯府的女主人。在国公府之时,她和姨娘相依相伴,她从来不曾因为姨娘是妾而心生埋怨。若非姨娘受宠,她一个庶女还指不定会过程什么样子呢。    姨娘为她操劳了一辈子,她若真为了自己的女儿舍弃生母,又于心何忍?何况,她也是有儿女的人,若给女儿做这样的榜样只怕不好。    方氏发愁地拧了拧眉:“没有两全之法,为娘也很是为难。”    苏筠笑了笑:“若想柳姨娘不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排挤,其实我倒觉得不难,咱们只要把表面工作给做好了,他们就怪不到姨娘的头上去。”    方氏扭头看着女儿:“你莫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苏筠道:“除夕夜二姐姐不是要接我去魏王府陪她守岁吗,到时候把方沅表姐一起叫上,如此也算是母亲向国公府表了态。外祖父若是知道母亲这般帮着方沅表姐,他自然会对柳姨娘偏爱几分。”    “你这是什么话,让方沅去魏王府,那不是明摆着让她去跟你二姐争宠吗?若真叫她做了王妃,你二姐还有什么希望?”    “母亲,有我和二姐在,方沅即便去了魏王府又如何,她还能在我们姐妹二人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了王爷不成?不过是做场戏,让国公爷知道母亲你的态度罢了。”    方氏思索良久,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这丫头思虑周全,明儿个我就去国公府里回个话,在你外祖母跟前提一提带方沅去魏王府的事。”说罢,她很是诧异地打量着自个儿的女儿,“阿简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苏筠淡淡一笑:“是母亲太过为二姐的事着急,没有细想罢了。何况,阿简是您生的,还不是随了母亲?”    方氏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宠溺道:“你呀,就是嘴甜。”    ☆、金枝玉叶    出了锦芳院,天已经暗淡了下来,空中又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    苏筠裹着披风默默走着,任凭寒风吹拂,她似乎也不觉得冷,依旧慢悠悠的。    怀里的绵绵倒是安分,整个身子缩在苏筠的狐裘之中,只探出一颗脑袋来。    苏筠伸手抚着它:“绵绵,你说魏王最后会不会娶方沅?”她伸出手接过几片雪,瞧着它一点点在自己的掌心化作一片湿润,幽幽吐了口气,眼神一点点变得冷艳,“他为了皇位如此轻贱人命,我如今报不得仇,也要给他制造些麻烦出来。”    若非有幸重来一世,很多事她至今也不会想明白。    苏筱一个女儿家居然能千里迢迢跑到边关去,还美其名曰“游玩”。这等说辞连苏筠都糊弄不过去,何况是尹明德这种可以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    两年前苏筱在边关同他“巧遇”,凭尹明德的谋略必然知道怎么回事,却仍旧愿意入了方氏母女的局中,其原因再明显不过。    比起她这个武陵侯府不受宠的嫡长女,苏筱既是武陵侯疼爱的女儿,又是鲁国公府的外孙女儿,她的身份对他可是有用多了。    如果她没有料错,尹明德必然是早就起了反叛之心,想要夺那至高之位。    说来也是,他手握重兵,上马能战下马能谋,这样一个人怎会甘心做个亲王。他如今备受陛下倚重又如何,权势滔天又怎样,终究还是个臣子。他辛苦征战换来的太平天下,岂会甘心让他人坐享齐人之福?    可他这种人又最是虚伪,不敢堂而皇之的领兵造反,还想有个顺应民心的名号出来,如此便少不了拉拢朝臣,暗中筹谋。    四年前他在慈云庵与她相遇应该并非意外,而是他早就设好的圈套。曾经她和尹明德的婚事令人称羡,如今看来,她终究只是他拉拢武陵侯的一颗棋子罢了。    当时长安城里跟苏筠年纪相当的姑娘家大都订了亲,方氏是苏筠的继母不曾将她的亲事放在心上,致使她到了那个年纪仍未婚配。所以尹明德才会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纵然她不受宠,武陵侯终究是她的父亲。他若想起事,武陵侯这个岳父想置身事外都难。    不过,婚后一个月的蛮夷入侵恐怕是他始料未及的,一去四年更是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如今四年后再回来,放眼这长安城,她苏筠这个无足轻重的侯府嫡女还能给他带来多大益处?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苏筠自然就成了一颗废棋。    尹明德会下令将她鞭笞致死,恐怕并非是因为苏筱流产一事,也不是因为误会她和顾风有私情,而是因为……她苏筠这颗棋子,四年前落下的时候便是一场失误,一颗废棋却占着王妃的位置他岂能不赶紧处置了,如此才好给旁人腾出位子来。    方氏和苏筱母女二人设计她的事,或许尹明德从一开始就知道,却又装成被蒙蔽的样子。毕竟,他和方氏母女的目的一样——让她死!    如今再想起这些,苏筠突然不觉得心痛了,只是觉得自己活的荒唐而可笑。他一直都清楚明白,偏她却糊里糊涂。    如今王妃位子是腾出来了,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这魏王妃的名号究竟会落在谁的身上。他想凭着苏筱一人联络朝中两位大员,她就偏不让他如愿。    若尹明德最终真坐上了那个位子,王妃便贵为一国之后,母仪天下。武陵侯和鲁国公谁不眼红?一个是鲁国公府世子的嫡女,一个是武陵侯府的嫡女,谁又愿意舍弃正室之位?    苏筱终究姓苏,和国公府关系再亲密,在鲁国公看来也比不上自己嫡亲的孙女儿。何况苏筱不能再有身孕,这对方沅成为魏王妃是极为有利的筹码。若他真有让自己孙女做王妃之心,尹明德又当如何对武陵侯交代?    他可是已经害死了侯府的一个女儿了。    这样的难题,她倒是想看看尹明德最后会如何解决。    风还在猛烈地呼啸着,钻心入骨的寒意让苏筠觉得浑身都有些木了。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猫,默默往着自己的皖云阁而去。    穆焕静静待着她的怀里,仰脸看了看夜色下的小姑娘,一阵恍惚。    这苏筠,远比他想想的要伶俐许多。    若真尹明德狼子野心,这长安城里怕是免不了一场动荡了。    快到皖云阁的时候,白袖小跑着迎了上来:“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方才您去找太太又不让奴婢跟着,这么久不回来着实让奴婢担心。”    “我没事。”    见苏筠淡淡说完继续往前走,白袖有些纳闷儿,却又不敢多问,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回到卧房,樱桃看她冻得双唇发紫,脸色惨白,忙端了姜茶给她:“姑娘快些喝了这个暖暖身子,外面风雪那么大,若是着凉可就不好了。”    苏筠用手捧着,因为心情低落的原因,也不想让白袖和樱桃在旁边候着,便道:“你们俩都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樱桃张口想问几句,白袖私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她乖乖闭嘴,随着白袖一起默默退了出去。    穆焕知道她这会儿想到尹明德的那些事必然是心情不好,伸了爪子在她胳膊上拍两下,见她看过来,它便抬起两只前蹄扛着肚子学人在矮榻上走路,一晃一晃的,瞧上去甚是滑稽。    不过,悲剧的是他走了两下身子就摇摇晃晃起来,两只前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在矮榻上打了个滚儿,像人一样四脚朝天躺在了榻上。    莫名出了糗的穆焕一阵懊恼,越发讨厌这具猫身子了,气得拿猫蹄子狠狠照着自己身子拍打两下,幽怨地叫了一声:“喵……”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变回人?    它这般模样顿时将苏筠给逗乐了,不由噗嗤一笑,伸手在它雪白的肚皮上挠了两下:“绵绵,你越来越可爱了。”    苏筠一颗心顿时化作了一汪水,柔柔的,心底的愁云霎时间烟消云散。    她伸手将它捧起来,幽幽叹了口气:“唉,可惜你是只猫,若能够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苏筠这话无意间戳到了穆焕的痛处,它心上微微一沉,竟也起了些许幽怨和无奈。    * * * * * * * * * * * * * * *    定北侯府    一间奢华而又雅致的卧房里,袅袅青烟自麒麟兽小香炉里缓缓升腾,清淡的安神香在整间卧房里四散开来。    鸳鸯帐内,一秀美的妇人醒来时下意识抬起胳膊摸向床榻的外侧,却扑了个空。    她张开双目看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缓缓坐起身来:“揽月!”    守夜的婢女闻声碎步走进来,轻轻撩起幔帐:“公主怎么醒了?如今才三更天。”    少安公主问:“侯爷呢?今晚还不曾来过?”    揽月沉吟半晌:“到了年关了,侯爷政务繁忙,兴许……是直接歇在书房了。”    少安公主气的将本属于定北侯的绣枕抱起来扔在地上:“忙忙忙,我看是不想见我才是真的!”    揽月吓得跪在地上,垂首道:“公主息怒!”    少安公主淡淡瞥她一眼:“更衣!我倒是要瞧瞧,他这一天到晚的是在忙什么!”    寂静而又浓郁的夜色下,侯府东面的书房灯火通明。    少安公主走过去时,门口的两个侍卫上前行礼:“见过公主!”    少安公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起开,本宫要去见侯爷。”    两名侍卫却未让步,犹豫片刻,其中一个道:“禀公主,侯爷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少安公主脸色一沉:“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本宫也敢阻拦?看来,本宫需要找人好好教你们规矩,让你们知道这个侯府里头谁最不应该得罪!”    她话音刚罢,两名侍卫唬了一跳,却犹豫着仍未躲开。    这时,书房的门突然开了,走出来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他淡淡瞥了眼两名侍卫,又看向少安公主:“公主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何苦为难两个下人?”    少安公主勾了勾唇:“穆彭彦,我只当你今晚是不会出来见我的。”    穆彭彦对着少安公主躬身施礼:“臣忙于政务可能疏忽的公主,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她心中有气,碍于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发作,提起裙摆直接进了书房。    穆彭彦淡淡瞥她一眼,也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书房的朱门。    少安公主压着心底的怒火,抬眸看他:“穆彭彦,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堂堂一个公主被你娶回家,是被你摆着当花瓶的吗?”    穆彭彦没有看她,径自来到书案前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册翻看着。    少安公主气急,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书册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本宫跟你说话呢,你就是这等态度吗?穆彭彦,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穆彭彦冷声一笑,站起身来上前两步逼近她:“公主殿下,这话该是我说才是。”    少安公主自幼骄纵,长这么大还没见哪个人敢这般跟她说话,她顿时有些愕然,好半晌回过神来,看到他眼里的杀意她顿时有了惊惧:“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穆彭彦倏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直捏得她手腕的关节咔咔作响,少安公主的脸色白了几分。    穆彭彦却仍不打算放开她,一双眼眸犀利如鹰,里面似乎隐藏着怒意:“焕哥儿什么样的身手我很清楚,那猎场又是他素来惯去的,怎会在那里马失前蹄栽了跟头?如今我的儿子躺在那里迟迟没有醒来,公主你应该很开心?”    少安公主手腕疼的眼眸含泪,却仍倔强道:“穆彭彦,你没有证据就休要冤枉我。我堂堂公主,金枝玉叶,怎会做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穆彭彦眯了眯眼睛,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加大:“你觉得自己没有动机吗?焕哥儿是我穆家嫡长子,你担心他袭了我定北侯的爵位,自己将来的孩子屈居他之下。不过我现在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跟你不会有孩子的,你的担心不过是场笑话罢了!”    说着,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少安公主强忍泪水,倔强地看着他:“我看你是病急乱投医,拿我试探罢了。别以为我钟情于你,你就可以随意的冤枉我。告诉你,我堂堂少安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冤枉你?”穆彭彦嘲讽一笑,定定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会找到证据的,到时候公主就等着收下微臣的休!”    “你敢!”少安公主顿时有些怕了,“我可是公主,你知道胆敢休弃公主是什么下场吗?我皇兄不会饶了你的!”    “公主若想让陛下为你做主,只管去了,我穆彭彦在此等着便是!”他说完,再不看那女人一样,决绝地离开了书房。    ☆、再入王府    除夕的清晨,大雪初霁,梨花枝上层层雪。    苏筠刚一睡醒就听白袖禀报道:“姑娘可醒了,太太已经派人来问过几回了,说您若是醒了便先去锦芳苑一趟,太太有重要的话要跟您交代。”    方氏这时候找她能有什么要事苏筠不去问也猜得到,想必是为了鲁国公府方沅的事。苏筠点点头:“知道了,洗漱。”    洗漱过后,苏筠这才不慌不忙地前往锦芳苑。    方氏看见她忙拉她过去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可算是起来了,昨日我去了趟鲁国公府,跟你外祖母提了方沅的事,她说今儿个会送方沅来咱们府上,等你姐姐接你的人过来,就让方沅跟你一起去魏王府,到时候你们表姊妹三个一同守岁。”    苏筠点头:“我姐姐那边,母亲可有派人说?”    方氏道:“自然说了,不过你姐姐似乎不乐意,有些生气了。我怕信上跟她解释不清楚,凭白让她恼了我。所以还是你到时候再亲自跟你姐姐解释清楚比较好。”    苏筠很意外的样子:“母亲派人催得那样紧,我只当是出了什么事儿呢,一大早就赶紧过来了,原来母亲就是跟我说这个的?”    “你这孩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姐姐到时候若是见到方沅,必然是要发脾气的。你可得好好跟你姐姐讲清楚利弊,莫要让她误会了娘的用意。另外,你们俩在魏王府也要把方沅给看住了,千万不能给她单独同魏王相处的机会。”    苏筠漫不经心地瞧着旁边飞鹤铜炉里绵延缠绕的袅袅青烟:“娘,我知道,带方沅过去只是为了做戏给国公府的人看嘛,你放心,我自己知道分寸。”    这边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外面的人传话过来,说是鲁国公府的大姑娘方沅来了。    听到方沅的名字方氏便是一脸不愿:“他们倒是积极,大早上的就送人过来了。”    虽然不满,却也是自己的侄女,方氏还是着了身边的赵嬷嬷亲自去请她过府。    不多时便见赵嬷嬷领着一位十六岁的少女走进来,巴掌大小的鹅蛋脸,黛眉朱唇,一双桃花眼明媚如春。她穿了件红梅色绣着梨花折枝图案的袄裙,外面披着墨色貂裘,发髻上一支赤金螺丝嵌蓝宝石步摇随着她走进来的动作微微晃动,映着脸上那白嫩娇腻的肌肤,奢华高贵的宛若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样惹人注目的装扮让方氏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阿沅来得可真是早,方才我还跟你阿简表妹说着待会儿去府上接你呢。”    方沅笑着对着方氏福了福身子:“姑母这说的哪里话,侄女怎敢劳烦姑母去接呢。”    “阿沅还未用早膳,刚好我和阿简也不曾用呢,咱们便一起在这锦芳苑里用膳。”方氏说着,又对着赵嬷嬷吩咐,“还不快叫人传膳,今儿个表姑娘好容易来咱们家,让膳房再另外炒两个菜。”    赵嬷嬷应声去了,方沅对着方氏甜甜一笑:“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了。”    在锦芳苑用罢了早膳,魏王妃的人还未曾派人来接,方氏看见这个侄女儿就心烦,也懒得招待,只借口说府里有事情要忙,便让苏筠带着去了她的皖云阁。”    皖云阁里,苏筠坐在矮榻上抱着自己的猫,随意地喝着茶水,旁边摆着几碟子糕点,全都是给方沅准备的。    不过方沅对这些糕点不怎么感兴趣,只饶有兴味地在苏筠的屋子里四处打量,一会儿瞧瞧墙上的字画,一会儿再看看墙柜上的瓷器摆件。    “阿简,都说姑母和姑父疼你,如今到你这皖云阁一瞧还真是没错的,这些珍玩字画每一样都是精品呢。”    说罢,她笑眯眯走过去,在苏筠旁边坐下:“我那里前段日子得了一幅山水画,据说是前朝字画大师余舍人亲笔所作,如今可价值千金呢。你若喜欢,我送你如何?”    苏筠悠悠然喝着茶水,听到这话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好啊,余舍人的亲笔字画我这里还真是没有,表姐不吝于我,我在此谢谢表姐了。”    方沅瞧了瞧她怀里那只雪白的猫儿甚是喜欢:“那不如你把这只猫送给我,我拿余舍人的字画跟你交换。”    穆焕一听这人居然想要自己,很不屑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下意识把自己往苏筠怀里挪了挪。    苏筠笑了笑:“表姐你若是喜欢,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这猫淘气得狠,有些难以驯服,前段日子还不小心抓破了我二姐姐的脸,只怕表姐你养着实在有些危险。当然,表姐你若是不怕,我倒是不介意送给你。”    方沅的脸色白了几分:“抓脸?那,那还是你自己养着。”她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苏筠看她一眼没说话。    外面的人传话来说魏王府派人来接了,方沅顿时忘了猫的事,上前拉住苏筠的手:“阿简,既然筱表姐都派人来接了,咱们就赶紧走,总不能让王爷和侧妃久等了不是?”    话刚一落,瞧见苏筠怀里的小猫伸出爪子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她唬得匆忙收了手:“咱,咱走。”    * * * * * * * * * * * * * * * *    魏王府大门,还是一如往昔的雄伟肃穆,气势威严。    苏筠抬头看着那烫金的“魏王府”三个大字,一时间感慨万千。她做梦也没想到,再一次踏入这道门会是以苏简的身份。    “阿简,你想什么呢?”方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苏筠回神,抬头看向迎接自己的管家魏全,犹记得尹明德回来后一直操办与苏筱的婚事冷落她,魏全没少让人送东西来慰问。这些恩情她一直记得,如今看到他便颔首施了一礼。    魏全受宠若惊,忙俯身行了跟大的礼:“姑娘折煞老奴了,侧妃已经等候多时,六姑娘快随老奴进去。”    苏筠点了点头:“有劳管家带路。”    王府还是当初的那个模样,她曾在这里住了四年,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如今却物是人非。苏筠随魏全默默走着,一时间竟不知心上是何滋味。    苏筱住在王府南面的锦玉轩,是以前闲置下来的院子,不过如今修葺的很是奢华。虽是冬天,院子里仍有不知名的花儿盛放,门前还有两株红梅,竟是比前日她在鲁国公府看到的梅花开得更好。    进了暖阁,屋里的热气扑面而来,苏筱在一柄铺着虎皮毯子的贵妃椅上坐着,衣着华贵,气色也是极好。瞧见苏筠的旁边还跟着方沅,她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笑着道:“阿简来了,快来姐姐这儿。”    话一说完,待看见她怀里那只小白猫,苏筱瞬时想起当日被抓破脸的时,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侧脸。    苏筠将怀里的猫丢开走上前去:“姐姐。”    苏筱握着妹妹的手一阵嘘寒问暖:“外面一定很冷,瞧你这手凉的,过来姐姐旁边坐下。”    见苏筱装作没瞧见自己的样子,方沅自己走过去,甜甜地唤着:“筱表姐,我祖母和祖父让我来向您问安。”    苏筠瞧了眼苏筱阴沉下来的那张脸,她勾了勾唇角,随手捻起一块糕点饶有兴致地吃着。    ☆、凉亭密谋    苏筱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口:“劳烦外祖父和外祖母挂怀,我好好的呢,怎就值得方二姑娘你亲自跑上这一趟?”    苏筱这话明显很是生分,话语中也透着不喜,不过方沅似是没听出来一般,她莞尔一笑:“两个月前筱表姐落了胎,二十八那日祖母见表姐气色不大好,担心是还未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祖母甚是忧心,特让沅沅过来陪表姐解闷儿。”    方沅无端端提及这件事,一时间戳到了苏筱的痛处,她脸色瞬时变得越发难看起来:“我怎么觉得,方二姑娘是来瞧我的笑话的?”    方沅受惊了一般垂下头:“沅沅惶恐,表姐您现在可是魏王最宠爱的侧妃,借妹妹一个胆子我也不敢造次啊。”    苏筱睇她一眼,突然拉住苏筠的手腕:“阿简,前段日子姐姐让人给你做了件新衣裳,你跟我进去试试合不合适。”    眼见着苏筱将苏简拖进了内室,方沅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进了内室,苏筱拉下脸来看着苏筠:“你和母亲合起伙来给我找气受是不是,早说了不要让方沅过来,怎么还是来了?你看看她方才的那副嘴脸,恨不得我被她给气死!”    苏筠随意地搅着手里的帕子:“姐姐想哪儿去了,带方沅过来只是不能得罪鲁国公府罢了,也是无奈之举不是?”    “什么无奈之举,鲁国公府得罪了又能怎样?母亲为了她自己的姨娘,就要舍弃我这亲生女儿的幸福了吗?”    苏筠瞧着苏筱的表情,上前拉住她的胳膊:“不过就是让方沅在这魏王府里过个年罢了,难道姐姐对魏王这般没有自信?你不是说……魏王很疼你的吗?”    苏筱推开妹妹的手背过身去:“是对我挺好,可我总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忽远忽近的,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对苏筠还没有忘情。”    苏筠面无表情地望着苏筱的背影,默了好一会儿才上前道:“看来姐姐对魏王的确没多少信心,说来也是,当初魏王对大姐姐何尝不是千娇百宠,可大姐姐最后落得如何下场?姐姐你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步了大姐姐的后尘。”    苏筱回头瞪她一眼:“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小小年纪倒是操心起我的事情来了。你姐姐我若不得魏王宠爱于你又有何好处?我真是白疼你了,尽让你在此说风凉话!”    苏筠暗自握了握拳头,上前对苏筱甜甜一笑:“姐姐能从大姐姐手里把魏王抢过来,没有把握牢牢拴住魏王的心吗?这方沅不过在王府里待上一日,姐姐你怕什么?”    苏筱沉默了一会儿摆摆手:“罢了,来都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希望这个方沅别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太过分了。”    说罢,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对着丫鬟清英道:“去把前两日刚做的新衣裳拿出来给六姑娘换上。”    清英应声很快拿了衣裳出来,是件樱红色绣着丁香花图案的袄裙,衣领和袖口处是象牙白的动物毛发,腰间收得很细,做工精湛,巧夺天工。    苏筠瞧了瞧,实际上对苏筱送的东西却没多少兴致。    “怎么了,不喜欢吗?姐姐记得你最喜欢红色,特意命人选的这樱红色,你肌肤又白嫩,最是衬这样鲜艳的色彩了。快让秦清英服侍你穿上试试。”    苏筠点了点头也没拒绝,由着清英上前帮自己换衣裳。    苏筱在一旁看着连连点头:“尺寸刚刚好,我家阿简穿在身上像个小仙童,着实很漂亮。”她说着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簪在苏筠发间,眼睛里透着赞赏,“阿简是咱们家最漂亮的姑娘,连姐姐我都自愧不如呢。”    苏筠没回话,只是道:“姐姐,咱们再不出去只怕方沅该起疑了。”    苏筱这才想起方沅还在外面,脸上刚有的笑意又拉了下来:“罢了,出去瞧瞧她。”    姐妹二人走出内室,却见方沅正指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品评着什么,魏王尹明德坐在太师椅上喝着茶水,听着她的评语连连点头:“方姑娘果然才情远播,倒让本王刮目相看。”    “还真是个狐媚子,不知道鲁国公府是怎么教导自家姑娘的。”苏筱气的咬牙,低声叱骂了一句,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当年又是如何博得魏王青睐的。    她理了理情绪,笑意盈盈地走出来:“王爷和表妹还真是好雅兴,不知在说什么,妾身也想听听。”    尹明德看她一眼,一双黑漆漆的双目深不见底,叫人看不真切。他将手里的杯盏放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柔夷随意玩弄着:“方姑娘在说那幅黄昏山林图,品评的很中肯。你怎么跑里面去了,本王在这儿坐了半天都没见你的人。”    苏筱笑了笑:“方才带阿简去内室试一下给她做的新衣裳,王爷瞧瞧好看吗?”    尹明德顺着苏筱的目光望过去,内室的门口正占了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生的粉雕玉琢,杏眼桃腮,鼻腻鹅脂,虽年纪不大,但眉眼间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和成熟,透着若有若无的韵味。    他痴看了一会儿,这才顺着去瞧她身上的衣裙,樱红色的袄裙穿在她身上明艳的好似春日里最美的娇花,衣裳的颜色映在那张粉嫩无暇的脸蛋儿上,红扑扑的,美不胜收。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四年前洞房之夜,一袭凤冠霞帔、欲语还休的动人少女,原本深沉的目光变得迷离。    苏筠缓缓走上前去,对着尹明德屈膝叩拜:“给王爷请安。”    尹明德回过神来,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阿简长得随了你的姐姐。”    苏筱听了眸中带笑:“王爷这话说的,妾身和阿简一母同胞,自然是极为相似的。”    尹明德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苏筱,并未接话。    一旁的方沅从壁画旁走过来,笑意盈盈地开口:“其实在我看来,阿简的眉眼倒是更像苏筠表姐些,王爷方才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苏筱神色微冷,恨恨地剜了方沅一眼,再看向沉着脸的尹明德时心不由得提了上来。    尹明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看向苏筱道:“是时候传午膳了。”    苏筱顿时松了口气:“瞧我,说了这么久的话都给忘了,王爷想必是饿了。清英,还不去让人传膳。”    清英刚走后没多久,管家魏全进来回话:“王爷,少安公主来了。”    “少安公主?”苏筱蹙了蹙眉头,“今儿是大年三十她不好生在家过年,来这里做什么?”    尹明德松开苏筱的手站起身来:“本王先出去看看,待会儿传了膳你们先用。”    苏筱随之起身:“没关系,妾身等着王爷回来一同用膳。”    尹明德看她一眼,点点头,阔步出了门。    魏王一走,苏筱想到刚刚方沅的那些话免不了话里带些机锋,苏筠只当自己听不懂,弯腰抱起乖乖趴在芙蓉椅上的绵绵在脸上蹭了蹭,半晌却得不到回应,她这才发觉自家绵绵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穆焕自方才听到继母少安公主来找尹明德,心里便莫名觉得不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自己过去一瞧究竟较为安心。他这般想着,从苏筠的怀里蹿了出来,飞速向着院子里跑。    苏筠吃了一惊,作势便追了出去。    * * * * * * * * * * * * * * *    魏王府后花园的一座凉亭中,尹明德旁边坐了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妇人,尹明德为妇人斟了一杯茶水递过去:“皇姐怎么这时候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少安公主看他一眼:“你我是姐弟,你自当知道我的性子,若非是有要事我也不会跑这一趟。”说着她叹息一声,遥望着旁边的翠竹,“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定北侯世子穆焕摔马重伤的事。”    尹明德漫不惊心地为自己斟了杯清茶捏在手里,俊逸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只淡淡瞥了眼对面的少安公主:“这件事已经结束了,皇姐在担心什么,不放心皇弟我的手段?”    “当初我若对你不放心,便不会将此事交给你去做。可那穆彭彦也不是等闲之辈,现在他对我起了疑心,想尽办法查找证据,当初跟着穆焕出去打猎的几个人也全都被他三番五次叫去询问,这叫我如何心安?”    “既然他询问了那么多次都查不出缘由,皇姐还在忧心什么?”    说到此,她不由心生不满,紧接着抱怨道:“说起来,你这事办的也着实让我心里没底,那穆焕的命也忒大了些,到如今还吊着一条命不肯断气,你说他哪日突然醒来,你我之前做的岂不是白费力气?若是他再跑到穆彭彦跟前告我这继母一状,我可还有什么活路?”    尹明德不以为然:“穆彭彦查不出来,穆焕也未必找得出他当日落马的证据来。当初我派人对那匹马动了手脚,随后就将那人给处理掉了,就算他们知道那马出了问题又如何,无凭无据的又能怪到谁的头上去?皇姐你贵为一朝公主,还怕他穆彭彦敢杀了你不成?”    “他自然是不敢杀我,却必然会冷落我,若真如此,我杀掉穆焕图的又是什么?自嫁入定北侯府,他从不肯正眼看我,几时把我当成正妻,在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那个儿子,还有已经死了多年的女人!”    尹明德抿了口清茶:“这事可怪不得定北侯,说句不好听的,皇姐你有今天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当初穆彭彦明确表示不愿再娶,你却让陛下以圣旨相要挟,如今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其中苦果还不是皇姐你自己吞下去。”    少安公主横他一眼:“你少在此跟我说风凉话,我今日来此找你可不是为了听你数落我这个姐姐的。”    尹明德淡淡一笑:“皇姐想让我做什么,给穆焕彻底来个了断?”他说着用手掌抹了下自己的脖子。    少安公主叹息道:“我倒是想,但穆彭彦不知何时趁我不注意将穆焕给转移了,现在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穆焕的事暂且不说,我要你一定想尽办法不要让穆彭彦查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否则,到时他冒着杀头的罪名也要休掉我,还叫我堂堂公主如何做人?”    “听皇姐这口气,似乎更在乎自己身为公主的名誉,而非穆彭彦对你的态度。”    少安公主的脸色黯淡几分,盯着茶盏里飘着的一朵金银花,喃喃道:“曾经我一直希望他能注意我,关心我,不过如今彻底心凉了。穆焕的死纵然没有真凭实据,他也早认定了是我干的,我还能指望他回心转意不成?我现在最担心的,自然是他掌握证据之后休掉我。我贵为公主,这辈子纵然老死在他定北侯府,也绝不会背负上被人休弃的骂名,你可明白?”    “若如皇姐所说,此事岂不是好办了?”    少安瞧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了片刻,猛地一惊,倏然站起身来:“你是说……不行,你不准动他!”    “我也就是给皇姐一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自然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的。”    少安公主一脸凝重地看着他,眼神里似有纠结:“真的就没别的法子了?”    “皇姐以为呢?”    少安公主无力地重新坐下去:“这事太大了,我想想,容我再想想。”她想让自己避免麻烦,但还从没想过要杀他。    尹明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非同小可,毕竟穆彭彦死了皇姐便要守活寡,你是得好好想清楚,那就等皇姐想好了再来找我。”    少安公主默了一会儿,深深望了眼对面的尹明德,径自走了。    尹明德将茶盏里的茶水一口饮尽,缓缓起身,不经意的转身却见一只雪白的小猫正站在自己身后,目光凶狠,似乎下一刻就会扑上来一般。    ☆、遣送回府    尹明德微微怔愣一瞬, 不以为然地双手抱环看着它:“上次在鲁国公府看见你便觉得凶猛异常, 今日再见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本王在战场上身经百战,还怕你这么一个小畜生不成?”    穆焕的毛发瞬时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一声嘶吼。    他早就对自己落马一事心生疑窦, 却没想到竟是尹明德和少安公主姐弟二人暗中勾结。只恨他如今力量渺小, 否则定然要手刃这厮,以雪心头之恨!    苏筠急匆匆跑来,看见绵绵似乎跟尹明德杠上了,她飞奔过去将地上的绵绵抱起来护在怀里, 警戒地瞪着尹明德:“王爷英武不凡,欺负一只小猫算什么?”    看着跟前的小姑娘,尹明德突然笑了:“是你这只猫太凶, 自不量力想要跟本王一较高下,本王可没惹它。”    穆焕在苏筠怀里瞪着尹明德,浑身气得发抖,看在苏筠眼里却是害怕, 她心里虽格外厌烦, 如今在人家府上也无可奈何,便没再说什么, 转身要走。    尹明德跟在她后面:“六姑娘怎么也这般喜欢猫,越发随了你姐姐。”    苏筠微微一怔,旋即停下来笑望着他:“王爷不是对我姐姐格外恩宠吗,她最不喜欢猫的王爷居然不知道?”    尹明德蹙了蹙眉头,很快明白苏筠的意思, 笑道:“六姑娘误会本王了,本王说的是……你大姐姐苏筠。”    苏筠抱着猫继续往前走:“我大姐姐活着的时候不见王爷这般记挂,如今怎的念念不忘起来?看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尹明德停下步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看着前方小姑娘越来越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苏筠回到苏筱的卧房,只有方沅一个人在前厅坐着喝茶,并不曾见苏筱的影子。    方沅看到苏筠笑着将手里的茶盏放下:“阿简跑去哪儿了,这么大一会儿都不见你的人。”    “绵绵方才跑出去了,我出去寻它回来。怎么只有表姐一个人在此,我姐姐呢?”    方沅叹息一声,似乎是很忧心的样子:“表姐说她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所以去里面歇着了。”说着,她向外面望了望,有些失望地低声呢喃一句,“王爷怎的还不回来。”    苏筠勾了勾唇,径自去旁边的玫瑰椅上坐下:“表姐莫不是对王爷一见钟情了?”    方沅双颊一红,嗔她一眼:“休得胡说,没有的事!”    苏筠垂首抚着怀里的绵绵,低眉不语。    不多时尹明德挑开帘子走进来,伟岸的身姿,俊逸倜傥,儒雅风流。    方沅脸上一红,怯生生站起身来对着尹明德屈膝见礼。    尹明德看她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向苏筠:“你姐姐呢?”    苏筠答道:“姐姐说身子不适,在内室休息,王爷可要进去瞧一瞧?”    尹明德点了点头,对两人道:“你们先去偏厅等着,本王待会儿和筱儿过去。”    苏筠和方沅应声离开,由嬷嬷带领着去了偏厅。    两个人围着桌子相对而坐,彼此都没说什么话。苏筠只低头跟自己的小猫玩闹,目光不经意透过桌子的低端看过去,只见方沅手里的帕子已经拧成了麻花状,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方沅默了一会儿,走过来在苏筠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阿简,你这猫可真可爱。”    苏筠冲她莞尔一笑:“表姐若是喜欢可以自己养一个。”    方沅笑笑,突然凑在她耳边轻声询问:“阿简,你说王爷更喜欢你大姐还是你二姐?”    苏筠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须臾,她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望向方沅:“有什么关系吗,左右都是我的姐姐。”    “那倒是,我们阿简是个有福的。”她说着抬手抚了抚苏筠头上的发髻。    苏筠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恰巧见尹明德和苏筱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她顺势站起身,避开了方沅的手。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苏筠一脸关切地问苏筱。    苏筱瞥了眼一脸娇羞,眼睛时不时往尹明德身上瞄的方沅,再看苏简这个亲妹妹时也有些不大喜欢了,不过碍于尹明德在此,她说话时倒还有几分作为姐姐的亲和:“劳阿简挂心了,姐姐无碍。”    苏筠将她眼底的那份不耐看在眼里,只默默点了点头随众人一起入座。    很快便有丫鬟婆子端着热腾腾的膳食摆上桌,因为过年,倒是做的极为丰盛,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四十道菜。    苏筠以前在王府时素来节俭,尹明德在外四年,她独自一人逢年过节不过六道菜已经算多的了,今儿个瞧瞧这阵仗还真让她大开眼界。    尹明德动了第一箸,其她人这才跟着拿起箸子开吃。    苏筠平日里在自己的皖云阁不介意绵绵和自己一桌用膳,但如今身在王府,基本的礼节她还是懂得,便让人寻了干净的盘子拿来,她夹了几样素日里绵绵喜欢的菜放在一张圈椅上,把绵绵抱过去吃。    重新回来坐下时,正听方沅笑说着什么,尹明德听了似乎很感兴趣,问她:“这道菜你可吃出了与别处的有何不同?”他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人盘。    方沅笑了笑:“碧玉芙蓉金丝卷,金丝卷外层碧玉通透,应该是用了雨后最鲜嫩的菠菜汁液和成的面皮包裹的,又取夏日的第一波芙蓉花做酱。咬上去甜糯软弹,既有蔬菜的清淡,又有芙蓉花的幽香,似乎……还有桂花蜜的味道。”    旁边的嬷嬷连连称赞:“姑娘慧眼,这道菜的取材与姑娘所言分毫不差。”    尹明德朗声大笑几声,夸赞道:“不愧是鲁国公府里教出来的姑娘,懂得倒是不少 ”    方沅被尹明德夸的脸颊绯红,娇羞着垂首:“王爷谬赞。”    苏筱看到方沅这模样气的不轻,当着尹明德的面又不好发火,只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家好好修习女红,读读《女则》,顶多再学些琴棋书画也就是了,阿沅怎么也是国公府里嫡出的姑娘,怎么学这些个,莫不是将来想做个厨娘?”    苏筱的话句句带刺,方沅却仿若未觉,只笑着回应:“姐姐这就错了,对于我们女子来说最要紧的莫过于,闺阁时好生侍奉父母长辈,至于嫁了人以夫为天,自然要侍奉夫君。沅沅觉得,学些拿手的点心,于父母来说是尽了自己的孝道,于,于夫而言又未尝不是一颗真心?”    看方沅说这话时竟偷偷往尹明德身上撇了一眼,苏筱顿时气的咬牙切齿,淡淡道:“表妹还未出嫁,快莫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凭白叫人笑话。”    苏筠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菜,只装作不懂两人话里机锋,只心中暗道:论起矫揉造作、楚楚动人,方沅比之苏筱当年还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兴许就是报应了?    国公府二姑娘方沅,早到了出嫁之龄,却迟迟未曾婚配,苏筠之前听樱桃说是因为仰慕魏王英姿,不肯屈嫁她人。原本以前对这些话苏筠只是随便听听,如今瞧方沅这样子便知所言非虚。    方沅此人一看便是抓到机会死不松手的性子,苏筱这回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膳食过后,尹明德去了书房,只余下她们三个。    自打尹明德离开,苏筱的脸便彻底垮了下来,连最初的客气也消失不见,只冷冷望着方沅:“有些人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夺东西,总该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可别忘了,我现在还是魏王的侧妃!”    方沅无辜地看着她:“表妹不知表姐这话何意,阿简,你可听明白了?”    无辜被方沅拉进二人战场的苏筠微微一怔,抱起小猫道:“我带绵绵出去走走,以免它胃里积食。”    从苏筱的院子里出来,苏筠看着自己住了四年的地方,丝毫没有观赏的兴致,索性将小猫放下由着它跑,自己就在后面跟着。    正走着,忽听得不远处一阵吵嚷声:    “你这个疯子,不是交代以后不准随便出来吓唬人吗?那些看着你的人做什么吃的,连你私自跑出来了都不曾晓得,看王妃知道了不处罚他们。”    “给我!给我!”    “哎呦,你敢拽我头发!疯子,滚开!”    “我的发簪!我的发簪!”    “什么你的发簪,这可是筱侧妃赐给我的,去去去,别挡我的道儿!”    “我的发簪!我的!”    “敢咬我,我看你是找死!”    苏筠寻声走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丫鬟正将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按在地上,狠狠地挥着那疯女人的耳光。    疯女人疼得捂着脸在地上打滚儿,脸上脏兮兮的,看模样似是在哭。    只一眼苏筠便认出了她来,是蒹葭,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