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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诱出真相

    >> 皇帝雷厉风行,韦逸霜赶到皇极宫的时候,该问的已经问的差不多。    殿外的玉阶前跪着好些奴才,看着都是伺候大公主的人。    “臣妾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韦逸霜眉心微皱,满面忧容:“怎么偏偏这几次的事,都是冲着凌夫人去的。臣妾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潜心静修又慧心兰性的女子,怎么就能在宫里成为众矢之的。”    这番话说的极为动容,对凌夫人的关心,连韦逸霜自己都深信不疑。    她抬起头时,对上了皇帝眼底那一抹稍微温热的流光,心口也跟着热了起来。“皇上,臣妾不相信这件事是大公主做的。大公主毕竟是凌夫人的至亲,又生性单纯,怕就怕有人利用这孩子,做些个歹毒事。”    “说下去。”韦贵妃的话正中皇帝下怀,问过了腾玥身边伺候的奴才,皇帝也不信事情真是腾玥做的。    “之前凌夫人在斋堂住着,一直相安无事。可忽然臣妾就听到风声,说斋堂里住着一位身份高贵的人……”韦逸霜细细想了想,道:“似乎还就是在刺客入宫纵火之前的几日。”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皇帝眼神凝滞,看样子是心里存着火。    韦逸霜略微想了想,脸色稍稍有变:“臣妾,臣妾也不记得了。大约是和后宫妃嫔们闲聊的时候,听见了些。”    皇帝这才让她平身,示意她近前说话。    脸上略带些恰到好处的喜色,韦逸霜并没有欣欣然的欢愉。她知道皇帝心系凌夫人的安危,任何不该有的情愫,在这个时候都只能坏事。“皇上有何吩咐?”    “朕与你一样,也不信腾玥会如此歹毒。既然后宫一早就有风吹草动,那就把这人揪出来。”皇帝总觉得韦逸霜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也正因为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她才会这个时候过来,为他分忧。    “臣妾明白了。”韦逸霜垂首,卷翘的睫毛遮住了她一双凤目:“不管是谁,在后宫里兴风作浪,臣妾都容不得她。必然会确保凌夫人与凌皇子的平安。”    “所以朕最放心将后宫交给你打点。”皇帝握住她柔软的玉手,合在自己的双掌掌心。“这些日子,你为朕分忧,受累了。”    如此暖心的话,韦逸霜眼底泛起了雾气。“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臣妾并不觉累。”    德奂进来的有些不是时候。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皇帝这样温情脉脉的同韦贵妃叙话。    “何事?”皇帝并未松开韦贵妃的手,侧目问了一句。    “回皇上的话,方才有羽林卫来报,在雨花阁发现一形迹可疑之人。”德奂脸色不大好,小心的抬头看了皇帝的眼色:“只是人没能抓住。”    “雨花阁?”韦逸霜心里有数,脸上却露出吃惊的表情。她从皇帝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转而看向德奂:“那里不是已经闲置许久了。自从太后将雨花阁的经书和花草都挪到福寿宫,雨花阁就鲜少有人去了。”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要皇上知道,那里别说是藏一个人,就是藏十个人也绰绰有余。    “什么形迹可疑的人?”皇帝没理会韦逸霜的话,反而是问德奂。    “那人穿着宫中的侍卫服,却没有当职。反而是躲在雨花阁中,不知在做什么。奴才叫人细细搜查了一遍,在雨花阁里竟然找到一件被火烧穿的夜行衣。且还有许多医治烧伤烫伤的药膏。最奇怪的就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厢房里,还有许多残留食物的杯盏碗碟。”德奂细说一遍后,又道:“奴才以为,此人或许和斋堂纵火有关。”    “有伤在身,也跑不远。”韦逸霜凝眸道:“只管再叫人去搜。”    这话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而向皇帝行礼:“陛下,上回斋堂出事,搜遍了整个后宫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找不到半点痕迹。可这时候,人却在雨花阁里出现。臣妾以为,会不会是这刺客狡诈,曾经藏匿在后宫哪个妃嫔的寝宫里,因为当时事出突然,妃嫔们的寝宫只是走马观花的搜了一下,并未仔细。到底羽林卫去搜也多有不便。”    “那么贵妃的意思是?”皇帝沉眸与她对视。    “臣妾以为,后宫要搜查,却不可以再敷衍了事。”韦逸霜片刻没有犹豫,审慎道:“不如由皇上御前的姑姑们领同羽林卫一并搜宫。不便之处尽可以化解。”    皇帝听完便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德奂,按韦贵妃所言,彻底的把后宫搜查一遍。”皇帝特意强调道:“不许遗漏任何一处。”    “奴才遵旨。”德奂的脸色一晃就严肃起来,迅速的退出殿去,召集羽林卫以及御前伺候的姑姑们布置搜宫事宜。    “陛下,臣妾的华荣宫也要一并搜查。臣妾的宫中也不能例外。”韦逸霜知道皇帝的心思重,不想留下什么把柄。    “嗯。”皇帝点头,眼中闪过赞许之色。“就依你所言。”    “谢皇上。”韦逸霜方行礼完,还没站直,就看见皇帝的龙袍衣摆从身边扫过。“皇上……”    “你且回宫去,朕有事要做。”皇帝疾步往外走,召唤了内侍监去牵马。    韦逸霜看着皇帝急匆匆的背影,心口窒闷的不行。“这是为何?”    她喃喃自语,却无法给自己答案。怎么好像皇帝对凌夫人越来越上心了,即便是对方没有那种心思,他却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这么想着,韦逸霜就更奇怪了。昔年皇后在的时候,也不见皇帝有这般深情。    “娘娘,咱们回宫?”纯好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    韦逸霜看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纯好,你说,要怎么才能让男人对一个女人死心?是不是杀了她,就一了百了?”    “当然不是了。”纯好不假思索的说:“要是活着,兴许喜欢喜欢就不喜欢了。可若是死了,岂不是会因为遗憾而一直藏在心底?”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猛的打醒了韦逸霜。她张了张嘴,满面愕然的看着纯好,竟无言以对。    “奴婢说错话了。”纯好低下头去,脸色隐隐不好。    “不,你没说错。”韦逸霜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说的对。如果是得到了的,或许就不珍惜了。可若是得不到的,保不齐就会记挂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清冷又寡淡。“若不是因为思慕皇上,我当年也不会进宫。满以为凭我的美貌与才情,不能当皇后也会是皇上的知心人。却原来……所以啊,我必须要成为皇后。”    她将手搁在纯好的手上,慢慢的往外走。“总不能人也没有,心也没有,容颜不在,连荣华富贵和权势都没有。女人这一辈子,总得有点什么!偏偏我又是个没孩子的!”    “娘娘您还年轻呢,往后一定会为皇上诞下几个小皇子的。”纯好笃定的说。    “还几个皇子呢!”韦逸霜自嘲道:“哪怕一个女儿也行啊!可老天就是非要和我过不去!”    声音陡然冷厉许多,却十分微弱,她满面杀气:“我没有也就罢了,那些贱人谁也别想抢在我前头生出皇子来。即便能生,也管饱活不过一天。这些年,这才是支撑我活下来的信念。”纯好不敢搭话,扶着她走下了玉阶。    这时候的望宫,还沉静在死亡威胁的死寂里。十余名御医正埋头配制解药。    那些被迫或是自愿为凌夫人试药的人,在解药调制好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吃下腾玥做的松糕。再服用解药。    然而折腾到这个时候,仍然不见起色。    皇帝心里放不下凌夫人的安慰,居然骑着马赶到了望宫。    对于皇帝突然的到来,御医们除了紧张和畏惧,便再没有别的感受。谁也不敢亲自上前迎驾,生怕皇帝问起解药的事。    所幸皇帝一来就去了凌夫人的厢房,根本顾不上理会院子里的那些人。    而这个时候,凌夫人居然醒转了。    凌烨辰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房中,看见凌夫人苏醒,他高兴的不行。“娘,你醒了!”    “小英。”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扶起来。“可觉得好些了吗?来,靠着这个软垫坐着能舒服些。”    这些伺候人的事,没想到皇帝做起来很顺手呢。    凌烨辰眉心微动,道:“娘,孩儿该去服药了,晚些时候再过来陪您。”    小皮子会意,急忙召唤人将凌皇子抬出了厢房。    “小英,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皇帝柔柔的关怀,让人暖心。    “无碍的。”凌夫人虚弱的说:“那松糕美味,是大公主一番心意。料想下毒的必不是她。”    “是的。朕知道。朕也是这么想的。”皇帝宽慰道:“你不必为这些事烦心,只消好好养身体。外头的御医已经在为你调制解药了。且朕也已经查到些眉目,很快就能找到下毒的人。你不会有事的。”    “又让皇上费心。”凌夫人虚弱无力的被他揽在怀里。那感觉既温暖又陌生。    “若你当初嫁给了朕,该多好!”皇帝每每想到这些,就痛心不已。“小英,你就不能回到朕身边吗?朕会让你做朕的皇后!”    “不。”凌夫人连连摇头:“那世上的人会耻笑陛下的!陛下您一世英名,岂能毁在一个孀妇手里?”    “小英,你这么说,就是低估了朕对你的情意。”皇帝心疼的将下颌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上,心里竟有些害怕。如果她就这么去了,那往后的日子,他还有什么值得呵护?“朕在意的就是你而已,其余的都不要紧。”    凌夫人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慢慢的闭上眼睛。如果事情真的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如何不想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可惜……    “我父皇又来了?”腾芽来井边打水的时候,发现凌烨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望着天。    这是她侥幸逃脱活埋之后,第一次和他说话。    “嗯。”凌烨辰略点了下头,不预备再说什么。他转过脸,也不再看她。    其实她不知道,面对她的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愧疚。    “我那只簪子是你放在那的?”腾芽走到他面前,轻声的问。    凌烨辰没有做声,一点也不像他之前的样子。    “你害的我差点没命。你娘却救了我一回。算是扯平了。”腾芽也没打算和他纠缠这件事。“我只是好奇,你娘为什么要救我?替你还我人情?”    “我说过,会带你离开望宫。”凌烨辰目光深邃,唇边的笑容有些诡异。    腾芽还来不及看清楚,他便又恢复了怯懦的样子。    “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夹缝求生。”凌烨辰不咸不淡道:“只要在宫里,就都得学。”    “也对。”腾芽忽然来了兴致:“倘若我父皇要纳你娘为妾,你怎么办?”    “胡言乱语。”凌烨辰登时就怒了,一双眸子透着火光,恨不得把腾芽烤焦。“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见。”    腾芽耸了耸肩:“好。反正我说不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你这个贱丫头,原来是躲在这里。”腾玥到处都没能找到她,没想到她竟然和邻国的皇子躲在后院。“你以为你今天在父皇面前替我说话,我就要谢你?”    看她说话这么有底气,腾芽就知道她还没有试毒。否则毒气攻心,不死就不错了,还能在这里叫唤。”长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父皇面前所言,不过是出自我的本心。无论你领情还是不领情,都是你的决定,我并没有要你谢我的意思。”    “这里没有旁人,你何必做戏。”腾玥盛怒之下,根本没把凌烨辰放在眼里。“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你当我也看不透么?你不就是想在父皇面前卖乖,好让父皇能恩典你离开望宫!何必拿我当幌子。”    “长姐,我好心说了这些话,你也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腾芽缩了缩身子,皱眉道:“眼下望宫里那么乱,人那么多。最是需要清净的时候。长姐还是莫要与我生气了。万一搅扰了凌夫人的安静,父皇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少在这里装好人。”腾玥走过来,一把攥住了腾芽的衣领。“怪不得你找我要食篮里的糕点呢!你一早就只得有人往里面下毒了对不对!这个人,想必是和你串通一气,你就是故意来气我,事后再来说便宜话的对不对!”    腾芽就这么被她揪着领口,也不动弹。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闪烁着委屈的泪光。“我有什么本事能和人串通一气啊?我连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拿不出来。就算是想要下毒,连毒药都弄不来,长姐这样冤枉我,真的好么?”    凌烨辰清咳两声,皱眉喊了小皮子。    他是想替腾芽解围。有人来了,这大公主想必也不好继续刁蛮下去。    可是喊了两声又两声,都没听见小皮子应声。    他正奇怪是怎么回事,就看见秦顺容急匆匆的奔过来。    “凌皇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啊,快去看看凌夫人,她似是不大好了。”秦顺容的话刚说完,小皮子就领着个内侍进来,将凌烨辰抬往厢房。    这个时候,心悬在半空,凌烨辰心里的恐惧无法形容。    倘若娘有事,那他所有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秦顺容见皇子走了,才上前去劝说:“大公主,毕竟皇上这时候还在望宫呢,还是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你别以为我会饶了你。”腾玥只是不想再得罪父皇,气鼓鼓的松开了手。    腾芽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温和的对秦顺容点了下头:“人多了过去怕添乱,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    秦顺容心想也好,免得皇上见了腾芽又要责怪。“那好,我先去看看。”    腾芽笑看着秦顺容离开,才对腾玥道:“其实姐姐孤在宫中,孤立无援,又何必给自己树敌呢?何况崇明殿的事情,姐姐已经得罪了宓夫人和二公主,甚至冯太师和冯子珏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关照,你为何还非要跟我撕破脸。就像之前那样,你来送送东西,看看我,使使小手腕不也挺好的么!如此一来,你我又要彼此提防,实在是没趣。”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腾玥被她说中了痛处,鼻子发酸。“你少在这里幸灾乐祸……”    腾芽觉得她也挺可怜的,长长叹了口气:“我如何有资格幸灾乐祸。你们的几句话,就能要我的命。我得加倍小心的活着。”    前头急嘈嘈的脚步声,让后院听着都不安宁。    腾玥腿都软了。“我没功夫和你在这里磨嘴皮子,我得去看看姨母。”    腾芽跟在她身后,一起往后院去。    秦顺容把她俩都拦在了庑廊下:“别过去了。徐丽仪在里头。”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腾芽一下就觉出了有深意。怎么不是皇上在里头,不是御医在里头,却偏偏说是徐丽仪在里头!    难道这个时候,对徐丽仪至关重要,所以才把她单独拿出来说么?    “我要去看姨母。”腾玥心慌的不行。    “我说大公主,你稍安勿躁。你这样闯进去也没用的。”秦顺容低声哄道:“御医都在里头呢,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腾玥真的没再坚持要去。    腾芽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凭徐丽仪的睿智,肯定能为她自己翻转局势。    房中,御医们面如死灰,束手无策。    皇帝急的双眼充血,恨不得要杀人了。    可凌夫人仍然不见好转,眼看着身上的毒就要控制不住了。    徐丽仪站在门内,紧紧攥着拳头,是时候搏一搏了。    她咬紧牙关,从鬓边摘下一支素银的簪子,拧着眉头走上前去。    皇帝根本就顾不得看她一眼,所有的心思都搁在怀中的人身上。“小英,朕在这里呢,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言罢,他抬起头,朝御医们吼道:“还不赶紧配制解药,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草包吗?”    “皇上,不如让罪妾一试。”徐丽仪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床尾的位置。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不等皇帝反应过来,手里的素银簪子已经朝着凌夫人狠狠刺下去。    一下两下,她刺到第三下的时候,皇帝震惊的瞪圆了眼睛。“住手,你是疯了吗!”    “皇上,罪妾不能住手,否则凌夫人必死无疑。”徐丽仪说话间拔出簪子,又在不同的位置连续刺了五六下。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揽着凌夫人的手都在颤抖。    徐丽仪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转身对身后跪着的御医道:“快过来帮我放血,这几处伤口,每一处都不能放过。直到乌血变成鲜红色的血为止,快!”    银簪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徐丽仪顾不得捡。    御医们见状也不敢耽搁,纷纷上前帮手。    皇帝的震怒稍微平复,看着御医和徐丽仪拼命的挤出乌血,将怀里的人稍微用力抱紧了一些。“我记得宫里有六清散和热毒丸,御医可有带来?”徐丽仪皱眉问。    “有的,已经拿来了。”其中一位御医往桌子上的药箱看了一眼。    “赶紧的,把两种药调和在一起。往伤口上敷。”徐丽仪心里明白,若不是用宫里的药,若不是当着皇帝的面给凌夫人解毒,只怕皇帝会第一个怀疑她下毒。只是这样一来,凌夫人就要多受些苦。只怕解毒之后,身子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    御医照办,将药迅速的敷在已经挤出鲜艳血色的伤口处。    徐丽仪这时候才问皇帝:“之前的药方皇上可否交给内侍监去配药?”    皇帝往那桌边瞥了一眼。    原来药方早就被他扔在地上。徐丽仪知道他多疑,也不往心里去。只对一旁的小皮子道:“你速去速回,多拿几服药来。就在这房里煎,关上门窗,让药气能随着呼吸进入凌夫人的体内。稍后煎好再服用事半功倍。”    “诺。”小皮子捡起了药方,一溜烟窜了出去。    这时候皇帝才发觉,凌夫人的唇色没有那么深的颜色,反而是透出了些许的红。“小英,你可觉得好一些了吗?”    所有的伤口都敷上了要散,徐丽仪才松了口气。慢慢的退开,捡起了地上的簪子。    簪子的尾端已经发黑了,银色不见。徐丽仪从腰间摸出了一块布,细细的在指尖摩挲。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皇帝瞟了她一眼,觉出了她的不舍。“朕回头赏你些好的就是。”    徐丽仪不由得勾唇,笑容却特别酸涩。“皇上怕已经不记得这支簪子了。那是臣妾入宫的第一年,您带着罪妾乔庄逛庙会,您送给罪妾的。再好的东西,也找不回当年的情分。”    说到这里,徐丽仪朝皇帝行了个礼:“罪妾没有别的本事,唯独自幼跟着祖父学习医道。罪妾敢担保凌夫人一定平安。倘若有什么差池,罪妾也愿城受责罚。”    说完这话,她兀自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她瘦弱而又铮铮的身影,心口微热。    他已经不记得,当年到底是为什么事情,把徐丽仪发落到望宫里来。可是陪她去庙会,送她那支毫不起眼素银簪子的往事却历历在目。    徐丽仪从里面走出来,面色如旧。可她的心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一回,她能不能逃出这望宫?能不能恢复从前的身份?一切就只看这一举!    她的心太不安宁了。    秦顺容快步迎了上来,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她却能感觉到徐丽仪的心思。    就如同徐丽仪也同样明白她的担忧。    两人四目相对,均是一笑。    这笑容有宽慰的意思,也有祝福。秦顺容希望徐丽仪能如愿,哪怕只有她一个人能如愿都好。御医替凌夫人请了脉,确定已经没有什么不妥。    皇帝总算是放下心来,只等着怀里的人慢慢苏醒。    “徐丽仪,皇上这时候……”德奂走进来行了个礼。    徐丽仪连忙道:“正在房里呢。你进去就是。”    “多谢。”德奂略显客套,实则却是心急如焚,三步并作两步就走进了厢房。“皇上,那刺客给抓住了。”    一听说是刺客给抓住了,秦顺容不由来了精神。“徐丽仪,走,咱们也去看看。”    徐丽仪却轻轻摇头:“这么多人为凌夫人试药,都中了毒。眼下没有什么比给他们解毒要紧。你还是留下来帮我好了。”    听她这么说,秦顺容连忙点头:“说的是,人命大过天,咱们赶紧着。”    腾芽没想到徐丽仪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于是卷起袖子也凑了过来。“我也来帮忙。”    “好。”徐丽仪看她小小的手,细细的胳膊,不由一笑:“等下内侍监把药拿来,你留下两份放在这院子里煎。”    “好。”徐丽仪拿着素银簪子,要为试药的奴才放血。    腾芽连忙从自己的身上扯下粗布,预备着帮他们包扎。    “你倒是麻利。”徐丽仪笑着道:“只是等一下要挤出毒血,不急着包扎,这活还是让秦顺容来。”    “无妨。”腾芽煞有介事的说:“一点血而已,吓不到我的。”    两人互睨而笑。    而这时候,腾玥已经候在了凌夫人的房门外。她竖起耳朵,就怕听不到里头的说话。她就想知道,到底是谁非要杀死姨母不可,又是谁如此狠毒的嫁祸给她。    可是竖着耳朵集中精神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    皇帝扶着怀里的人躺好,又细心的给她盖好被子。随后才对一旁坐着的凌烨辰道:“烨辰,好好照顾你娘。朕明日再来看望。”    “多谢皇上。”凌烨辰瑟缩着身子,并不敢看皇帝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皇帝总觉得这个孩子很可怜。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会医治好你娘,也会医治好你的腿。”    “多谢皇上。”凌烨辰微微仰起头,看见皇帝眼底的一抹慈爱,难得露出了笑容。    皇上也跟着扬起唇角。    腾玥看见父皇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父皇……”    皇帝看着她畏惧又委屈的样子,心里还沾染着方才的暖,语气温和不少。“你既然在这里,就好好照顾你姨母。”    “是。”腾玥听见这样柔和的语调,心里松快不少。这也就是说,父皇不再生她的气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才走了几步,皇帝就看见忙碌的几个人。    那是徐丽仪领着秦顺容和腾芽,正在为几个奴才解毒。用的还是方才的法子。    原本是着急去审问那被捉住的刺客,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一幕,皇帝居然停下了脚步。    徐丽仪温婉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她身穿粗布衣裳,素面朝天而有所改变。依稀还是和从前那样,娴静又硬朗,刚柔并济。    就连几乎被自己以往的秦顺容,这时候看上去都十分顺眼。皇帝也闹不清这望宫到底是怎么了,好像是隐藏在这深宫之中的一片桃源。    最后,皇帝的目光定格在腾芽身上。    她的眼睛透着清澈,真的跟苏荷很像。袖子卷的那么高,一双小手看上去那么瘦弱,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的心口微微酸涩。    “父皇……”腾玥看见皇帝在看腾芽,心里有些嫉妒。“父皇,您能告诉女儿,是谁在松糕里下毒,毒害姨母吗?”    皇帝回了神,眼眸一沉,语气透着威严:“不管是谁下的毒,朕都一定会严惩。你且放心,好好照顾你姨母就是。”    “多谢父皇。”腾玥乖巧的行礼:“恭送父皇。”    皇帝这才快步走出了望宫。    秦顺容忙不迭的凑过来,笑容明媚:“方才皇上可是足足看了你好一会儿,看样子,有戏!”    “但愿。”徐丽仪微微勾唇,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咳,说这个多见外。”秦顺容脸上一喜,转身继续干活去了。    皇帝上了御辇,才问德奂:“那刺客是在哪里抓住的?”    “回皇上的话,刺客是在九重殿外没多远的一处凉亭里被抓住的。”德奂郁闷就在这里。若是在九重殿里面被抓住,那也好说了。可偏偏是在外头的凉亭里。    “当时可还有谁在?”皇帝又问。    “回皇上的话,当时除了刺客之外,并没有一人。只不过,那刺客发现有人时,慌忙的把什么东西塞进口中,欲吞下腹。羽林卫好容易才抢了一小块,是写了字的纸。看样子,是有人与那刺客互通消息所用。”    “纸呢?”皇帝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这件事。    德奂双手递进了御辇。    字是残缺的字,只能看见最后两行两个一半的字。写的是什么大抵能猜出来,可因为残缺的太多,无法一眼就辨认出是谁的笔记。    但这也不重要,最起码,皇帝已经能肯定,这刺客一定是勾结了宫里的人,才会下毒手。“人可看好了?”    “皇上放心,奴才叫人好好看着,绝不会让他自尽。”这点把握,德奂还是有的。    皇帝这才稍微宽心了些,不再多言。    很快,辇车就到了皇极宫。    羽林卫将人牢牢的捆好,就扔在殿上候着皇帝回来。    一见到那刺客,皇帝心里莫名的怒火就直冲玉冠,周身散发着威严之气。    “朕知道你未必会说,甚至还会嚼舌自尽以求能少受折磨。但朕想要告诉你的是……”皇帝敛眸,目光里交织着阴戾与寒凉。    那刺客并不敢抬起头,却又想知道到底皇帝会怎么收拾自己。    ”若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共处背后指使。朕便会封你为护国将军,为朕驰骋沙场。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也会享有殊荣。能为朕办事的人,朕绝对不会亏待。“皇帝的言辞不容置疑,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巨大的诱惑力。“向来人都是求生,没有求死的。你若是违拗朕的心意,那即便是你死了,朕也同样不会饶恕你的家人!”    刺客身子一颤,猛的抬起头。这样近在咫尺,皇帝的每个字,都让他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住的点头,似是想通了。    德奂得了眼色,解开了堵着他嘴的布条。    “皇上,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并非存心要违拗圣意,不过是听吩咐办事罢了。”那刺客战战兢兢的说:“奴才只是奉命去斋堂纵火,奴才真的没有行刺任何人。”    “别说这些废话。”皇帝眼色一沉,目光锐利的瞪着他:“是谁指使你放火?”    “宓夫人。”那刺客稍微犹豫,就脱口而出。“宓夫人并未说过要行次什么人,只是做做样子,佯装行次罢了。最主要的目的是纵火。”    听到了心里的那个答案,皇帝似是轻松了不少。    可刺客却仍然心中不宁:“皇上,奴才自知有罪,可奴才真的是奉命行事……”    “你们一共多少人入宫?”皇帝语气稍微平和了些。    “回皇上的话,十人。”刺客道:“我们是分三次入宫,分别走了不同的宫门。由头是宫中增添护卫,或者顶替旁人,在纵火之前的两天就已经等在宫里。”    “还有什么没说?”德奂见皇帝神色凝重,故而问道。    “入了宫,我们就一直藏在雨花阁里听候差遣。宓夫人并不与我们见面,有什么紧要的事情,都是以书信的方式,让飞鸽送来。我们并不回话,把鸽子撒回去就算收到消息。一应的饭菜都是有专门的人偷偷送过来。每晚都是深夜才会有人送饭菜来。这样就能避免被被人发现。宓夫人事先也将雨花阁安排了亲信打理,所以即便我们藏身其中,也不会被外人察觉。”    那刺客沉默了片刻,又道:“其余的几人都在纵火之后,以轮休或者别的由头送出宫去。可我身上有伤,又在脖颈耳侧比较显眼的位置,贸然出宫,只怕会被察觉。所以宓夫人要我继续留在雨花阁里,说是等风声过了,再设法送我出宫。没想到还没出宫,就被发现了……”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已经无比清楚。    “毒害凌夫人的事,可是宓夫人图谋?”皇帝心中已经把这罪责套在了宓夫人身上。所以必有此问。    那刺客却一脸疑惑:“并非奴才不如实禀明,实在是并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经办此事。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为听候夫人的差遣。”    “无妨。”皇帝心想,单凭放火这一桩罪,就足以让宓夫人身首异处了。所以哪怕下毒的事情没有十拿九稳的证据,也没妨碍。    微微敛眸,他吩咐道:“德奂,你去安排一下。对后宫只说刺客嚼舌自尽。”    “诺。”德奂应声而退。    皇帝则走近那刺客,问了一句:“除了宓夫人,还有和人牵涉其中?”    刺客连忙摇头:“皇上仁厚,对奴才这样宽宏,奴才必然知无不言,再不敢隐瞒了。可我们确实只听从宓夫人的吩咐,再没有和宫里的其他人有联络。”    “你们都是宓夫人母家豢养的死士?”皇帝早有耳闻,宓夫人的父亲,是当朝第一武将。也知道这宓夫人母家早就在暗中招贤纳士,在暗处为自己办见不得光的事。却不想,原来这些奴才的手,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回皇上的话,是。”那人垂下眼眸,道:“宓夫人手上,有奴才等人的卖身契,也有奴才一家老小的居所。倘若得知奴才走漏风声,那就……”    皇帝略微颔首,道:“你放心,朕言出必行。”    “奴才不敢奢望高官厚禄,只求皇上能保全奴才家人平安。”    说了这样多的话,皇帝有些疲倦,待德奂回来,他才道:“你将他安顿在皇极宫的地牢。着人好好照顾。来日扳倒宓家,有你为朕效力的时候。”    “多谢陛下开恩,多些陛下开恩。”刺客连连叩首。    德奂吩咐人谨慎的送他离开,见皇帝面有愁色,少不得宽慰:“陛下,兴许是宓夫人早有了反叛之心,才会做出这样刁毒的事情。求皇上不要生气,以免损伤龙体。”    皇帝冷笑了一声,不悦道:“损伤龙体有什么要紧。她们这是把刀子往朕的心口上扎。从前皇后是这样,苏荷是这样,现下连宓夫人也是这样。德奂,你真以为后宫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个个心灵和外表都是如出一辙的光鲜亮丽?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朕。”    想到这里,皇帝少不得蹙眉:“腾珠的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回皇上的话,内务局送了几个日子来选。只是近来事情太多,奴才还顾不得呈于皇上择选。”    “那就不必选了。”皇帝敛眸:“就下月初一。”    “这会不会太……”从今天算起,到下月初一不过才五天而已。德奂是想说这也太赶了些。说不定公主的凤冠霞帔还没准备妥当呢。然而到嘴边的话还没往下说,皇帝已然不耐烦,他只能硬生生的吞下去。“奴才这就去九重殿一趟。”    “唔。”皇帝略微沉首。“别的事情不要走漏风声。”    “奴才明白。”德奂利落的退走几步,还没转身就又被皇帝叫住。    “凌夫人无碍,朕要大赦后宫。徐丽仪从前是住在哪个宫殿?”这些细微的事情,皇帝早已经不记得了。    “回皇上的话,是明月宛。”幸亏德奂记得。    “明月宛太小也太偏了。”皇帝并不满意:“可还有别处?”    “清风殿还空着,日常总有奴才去收拾。”德奂见皇帝抬举徐丽仪,便择了一处不错的殿宇。    “清风殿不好听。”皇帝忖眉,微思方道:“改为复春殿。”    “诺。”德奂面带喜色。    “传旨后宫,复徐丽仪位分,赐居复春殿。还有秦顺容,也一并跟着过去。”皇帝摆一摆手:“朕乏了,你且退下。”    “奴才告退。”德奂心想,皇帝此举,只怕后宫那些妃嫔才不会善罢甘休呢。能不累么,这稍后的日子有得她们折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