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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祸临头

    >> 二公主才走没多久,皇帝就驾到了。    这时候,凌烨辰和腾芽都在凌夫人的房中。皇帝走来,稀松平常的样子。    从腾珠手里接过药碗,就在床边坐下。    “你们也太能胡闹了。”凌夫人得知烨辰伤了二公主,少不得责备。“明天是二公主的好日子,你怎么能在这时候裹乱?”    “娘,我不是故意的。”凌烨辰耷拉着脑袋,抬不起头的感觉。“我以为是刺客……”    “你这孩子,总是这么莽撞。”凌夫人喝了一口汤药,眉头蹙紧。也不知是药的苦涩让她难受,还是别的什么。“若是耽误了好日子,你可要怎么补偿人家。”    说到这里,凌夫人咳嗽起来。    苍白的脸颊透出了潮红,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孩子们之间的事,你也这么上心。”皇帝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脊,和煦道:“朕让德奂去请了御医,只是手腕脱臼而已,接上就好了。不碍的。”    “皇上,你还护着他。”凌夫人忧心忡忡的说:“出嫁是大事,被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闹一出,二公主不知道该多伤心……”    说到这里,凌夫人垂下头去。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好像笼罩着巨大的悲伤。凌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大婚的时候,只差落泪了。    腾玥心里奇怪,既然父皇都不怪烨辰了,为何凌夫人还这般难受。灵机一动,她端了碗热粥走上来,甜美的声音听上去很舒心:“姨母,您就别担心了。烨辰哥哥虽然不小心闹了这么一出,可那冯额驸不是也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吗?我想二妹这时候心里一定比这碗红枣粥还要甜,谢烨辰哥哥都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伤心一说。”    听了她的话,凌夫人的脸色稍微好些。“你这丫头嘴真巧。”    凌夫人笑了,皇帝自然也跟着舒心不少:“有腾玥在你身边不时照顾,朕也很放心。”    “多谢父皇。”腾玥的眸子里闪过欣喜:“玥儿看见姨母就觉得好亲切呢。”    腾芽站在一旁,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想必父皇连责怪她都觉得浪费功夫。如果说心里没有落差,那怎么可能。从前母妃得宠的时候,父皇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可是现在,一切都变样了。    “姨母,枣粥没加糖,熬出来的都是红枣的甜味,您尝尝看喜不喜欢。”腾玥拿着银制的小勺,轻轻搅动,舀了一勺粥上还有一粒红枣。小心的吹散了热气,她乖巧的送到凌夫人唇边:“姨母尝尝可喜欢?”    凌夫人吃过药,再吃这粥的确舒坦许多。“有心了,这粥不错。”    “玥儿体贴,有她在你身边照顾,朕也欣慰些。”皇帝少不得赞许。    腾玥一听这话,心里更是乐开花。“玥儿也很喜欢待在姨母身边。”    凌烨辰留心着腾芽,虽说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小拳头攥的很紧。心里一定不舒坦。这感觉就和他现在一样。他是想要查出背后勾结皇叔害死父皇的凶手,他也的确想借助盛世的国力,夺回属于他父皇的江山。可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切须得要牺牲他母亲的美貌和名节才能换来……    每每看到皇帝殷勤备至的取悦母亲,看到她不得已得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他就很想站起来走过去,把皇帝推开带她走!    “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腾玥手一抖,一粒红枣就从勺子里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的绣鞋上。“我真是笨手笨脚的。姨母可别怪我。”    “无妨。”凌夫人对她招招手:“站着喂我吃粥也累了,你快过来坐着。”    腾玥心头一喜,走过去坐在了父皇身边。“姨母,再吃一点。”    “也好。”凌夫人是得多吃一点,她想让自己赶紧好起来,之后要她费心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总这么拖着病歪歪的身子,留在望宫,只怕要坏事。    “腾芽,你能不能帮帮我?”腾玥一眼扫见凌烨辰在看腾芽,心里就不畅快。她自己才应该是被众人瞩目的那一个,她不乐意有她在的时候,旁人眼底竟然还能留心腾芽。“我的鞋子上那颗枣,你帮我摘去好不好?”    “嗯。”腾芽点头走了过来。    腾玥连脚都没抬,笑眯眯的舀了一勺粥,继续吹凉喂凌夫人。    皇帝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凌夫人身上,他才不在意腾玥使唤腾芽。反正那丫头在他眼里已经卑贱如尘。    腾芽蹲在地上,去拾掉落的那颗枣。手刚碰到鞋面,腾玥故意一踢,侧过身子给凌夫人喂粥。指尖被她踢的有些疼,却还是把枣摘了去。    那被煮的软了的枣破了皮,黏糯的粥汤也粘在鞋面上。    腾玥往这里看了一眼,皱眉道:“粥黏黏的不好洗,你趁着还没干,赶紧给我擦一擦。”    为能显出自己懂规矩,言语得体,腾玥少不得温颜一笑:“劳烦你了三妹。”    腾芽抬起头,以为父皇会往这边看一眼。    可惜谁都没功夫去管她在做什么。    从腰间摸出了绢子,她小心翼翼的擦去那鞋面上的黏糯。可这些脏兮兮的东西,竟好像都粘在她身上了,挥之不去。    “好了,不吃了。”凌夫人心里不落忍,也瞧出腾玥不是什么善茬,故而没了胃口。“时候也不早了,皇上不如先回宫?明一早,二公主出嫁。今晚哪怕晚一些,皇上也总是要过去瞧瞧她的。”    其实舍不得走,可皇帝不想她为难。“也好,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皇上。”凌夫人的笑容看上去温和明媚。    “朕嘱咐了御医好好给你调养。可宫里的御医总是那么温吞性子,调养的慢些。倒是徐丽仪,自幼研习医术,有些心得。有她在你身边看顾,朕也放心些。”    “皇上思虑周全,徐丽仪又宽厚热心,这都是妾身的福气。”凌夫人垂下头去,眼底映出了笑意。    “好好歇着。”皇帝起身就走。    腾玥连忙将粥碗塞给腾芽,快步跟了出去。    腾芽只顾着接那只碗,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腾玥就那么从帕子上踩过去。    那帕子上沾满了灰和黏嗒嗒的粥,像极了她的主人,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被羞辱。    凌夫人看着面无表情的腾芽,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有些累了,你们去。”    和皇帝说话,也耗费了她不少精神。没有安慰腾芽,是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了,旁人说什么,都不及自己想明白要紧。很多事情,只能自己帮自己。    “这个给你。”凌烨辰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绢子。    虽然颜色是浅赭,不怎么适合女孩子用。可料子却极好,看着又软又滑。    “不用了。”腾芽没接:“我房里还有呢。”    “拿着。”凌烨辰塞进她手里。“就当谢你成日里推着我,还给我做了这么好的车椅。”    “那你这谢礼是不是太轻了?”腾芽打趣的说:“好歹也得来点实际的!”    会看玩笑,说明她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凌烨辰微微扬起唇角。    这好像是腾玥第一次看见他笑。送了父皇出宫门,她转回来,就看见凌烨辰往腾芽手里塞绢子。这也罢了,他竟然还对着腾芽笑,笑的那么春光明媚。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根本不知道凌烨辰竟然会笑。    “烨辰哥哥怎么从房里出来了?”腾玥收拾了脸色,快步走过来。“是不是姨母已经睡下了?”    “是呢。”腾芽边点头边说:“凌夫人有些倦了,想歇一会,就让我们出来。”    “烨辰哥哥,我去看看你的汤药熬好了没有。不如你先回房歇下,我一会儿端去给你。”腾玥就是要想方设法的阻止腾芽留在凌夫人和凌皇子身边。有她在,保不齐会妨碍她仰仗大树好乘荫。    “不必。”凌烨辰很不喜欢腾玥。只觉得她虚伪的过头了。“腾芽会给我弄好的。”    “嗯。”腾芽配合的点点头:“我会做好的,长姐放心。”    腾芽就是知道她的心思,才故意说一句:“从早起就忙活到现在,长姐你也累了。这点小事我都能做好,你快去歇一会。”    说完她推着凌烨辰往后院去。    “后院不就是几朵菊花么,你们成天看还看不够?”腾玥不满的嘟囔一句。    “还有腊梅呢!”腾芽听不懂似的搭一句。    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腾玥心里就不舒服。要想个什么办法,赶紧把腾芽赶走才好。可是,凌烨辰似乎很喜欢她呢。    不行,越是这样,她就得越早防范……    “你天天看这些花,看不腻?”凌烨辰也是觉得没什么可看的。    “不腻。”腾芽微微一笑:“也许在你眼里它们毫不起眼,甚至还有点丑。没法和牡丹、芙蓉那些花相较。可开在这么苦寒的时候,就是它们的本事。以前做绣活的时候,母妃常常带着我在院子里看花,一看就是一整日。要不怎么能把风拂过的花朵绣的活灵活现!”    “那你为什么叫腾芽?”凌烨辰一直纳闷:“皇家的女儿,不是从王从玉多些。腾珠,腾玥,不都是从王字旁!”    “我四妹叫腾玧也是王字旁。”腾芽挑眉一笑:“从王字旁怎么了?我到觉得芽字更好。就像那些不起眼的芽草一样,默默的生长,任凭风雨飘摇,屹立不倒。”    凌烨辰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她之所以觉得腾芽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她至今还没有复原的脸,也不是因为她娇小瘦弱的身子,而是她身上这股韧劲。真的很像是从土里拼命拼命钻出来的芽草。哪怕是在石缝间,又或者是别的花草背后,毫不起眼的位置。她都能活的那么勇敢坚毅。    “你怎么了?”腾芽看他目光空洞,不免纳闷。    “没什么。”凌烨辰指了指腾芽手边的那朵菊花:“忽然觉得这花挺美的。”    “我给你摘下来,拿个瓶子插起来,摆在你房间。”腾芽笑眯眯的样子,那么活泼。    凌烨辰点了点头:“我要的不多,每天一支就好。你看见了喜欢的,就摘下来给我。”    “好。”腾芽爽快的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很有感染力,让这么了无生趣的院子变得舒适惬意。凌烨辰闭上眼睛,忘掉了不开心的事,感觉身子和心都很轻松。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只有安宁的日子,那该多好。    这个时候,皇帝的御辇停在了九重殿外。    他本是不想过来的。但是凌夫人叮嘱了一句,他不想不听她的话,也就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夫人,皇上来了。”禾平欢喜的走进来:“御辇已经停在宫门外了。”    “好了,别哭了。”宓夫人抚摸着女儿的背脊,轻声道:“你父皇来了,若看见你这个样子,怕是要生气。谁家嫁女儿不是欢天喜地的。”    “可是母妃,我的手还很疼呢。”腾珠哭的跟泪人似的,手腕的地方,肿的跟馒头一样。    “还不是你自己不听劝。”宓夫人叹着气:“那腾芽的命多硬啊。那么多人恨毒了苏贵妃,都没能了断一个才九岁的女娃。你这么过去,不是存心让她克着你!”    “母妃,不是腾芽弄伤我,是那个该死的瘸腿皇子。”腾珠哭的直喘气:“他……他就是为了护着腾芽。”    “那不是一样嘛……”宓夫人实在是有些灰心。“珠儿,若是有一天,母妃不在你身边了,你可要怎么办?”    “不嘛,我要母妃一直在我身边。”腾珠用肿的多高的手抱着宓夫人,哭的停不下来。    宓夫人被她招的双眼发酸,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好了,好了,母妃答应你,母妃不会离开你的。会一辈子呵护我的好女儿,我的小公主。”    德奂的声音响起,宓夫人连忙拍了拍女儿的背脊。    腾珠松开手,跟着母妃一并起身迎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珠儿拜见父皇。”    “免礼。”皇帝一进来,就往腾珠的手腕上看了一眼。“手腕好些了吗?”    腾珠摇了摇头,侧目看见母妃的表情,又马上点了点头:“劳父皇惦记着,珠儿已经好多了。”    “没事就好。朕让人给你拿了最好的药膏。”皇帝使了个眼色。    德奂连忙把药膏呈上来。    “多谢父皇。”腾珠勉强的露出笑容。    “出嫁是高兴事,往后就是人家的媳妇了。”皇帝这话听起来,还有几分慈爱在里头。    宓夫人心中感动,少不得随声附和:“是啊,一眨眼女儿都要出嫁了。臣妾也陪伴的皇上这么多年。”    “是啊。”皇帝将目光移向宓夫人的脸。“一晃朕和你的女儿都要出嫁了。”    宓夫人微微一笑,掩饰不去眼底的酸涩。“皇上……”    皇帝将手递给她。    宓夫人连忙把自己的手搭在那宽大的手掌上。“皇上。”    “让禾平去给珠儿上药。朕有几句话想和你说。”皇帝的声音平和,并没听出什么不妥之处。“是。”宓夫人笑着应下,侧首对禾平点了点头。    禾平这才扶着二公主,从宓夫人的厢房里退了出去。    “这么多年,朕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    房门才关上,皇帝就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宓夫人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连忙摇头:“皇上这是说哪里话。这些年,若不是仰仗皇上的眷顾,臣妾怎么可以安居宫中,抚育珠儿成人。再说,臣妾一心只盼着国泰民安,皇上龙体康健,女儿能平安,别无所求,岂会觉得被亏待。”    对上皇帝看不清的眼神,宓夫人怎么觉得自己这些解释越描越黑。    “皇上,臣妾……”    皇帝松开了她的手,平和道:“没有便好。”    “皇上,臣妾愚钝,虽然有心为您分忧,却不堪驱使。只要皇上不嫌臣妾笨拙,还愿意让臣妾相伴身侧就是我们母女天大的福分。”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宓夫人实在是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让皇帝不悦的事情。    难道是这些日子只顾着操持女儿的婚事,疏漏了什么?    她一双脉脉含情的眸子,痴痴凝望皇帝的眼眸。可除了一贯的深邃,她也并没发现什么不同。“朕知道你的心思。”皇帝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时候不早了,等会还要为珠儿上头,你歇会,朕回皇极宫了。”    “臣妾恭送陛下。”宓夫人想要留下皇帝,却只能顺着他的心意。    待皇帝走了,她才让乐平去把禾平唤过来。    “公主的伤好些了呢。皇上送来的药是真的好用,抹上去凉凉的,一会就不疼了。”禾平欢喜的说完这番话,才发现宓夫人的脸色不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禾平,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宓夫人身子颤抖,心口窒闷。“方才皇上问我,这些年有没有亏待过我……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    “夫人是不是多心了。”禾平少不得宽慰:“兴许是二公主要出嫁,皇上怕您往后会觉得闷。毕竟这么多年,二公主一直陪您住着。”    “不会。”宓夫人皱眉,仔细回忆方才皇帝的话:“皇上问这么多年,可有什么地方亏待了我……这话好像只说了一半。”    想到这里,宓夫人如坐针毡,整个人都不好了。“言外之意,如果皇上不曾亏待我,那就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皇上的事情。禾平,会不会是上次那刺客的事情被皇上发现了端倪?”    “不会!”禾平压低了嗓音,道:“奴婢让人去打听了,说是那刺客被擒获之后,就嚼舌自尽了。尸首当时就送出了皇极殿,还是德奂让人卷了草席,扔去乱葬岗了。他要是真的说了什么,皇上怎么可能过了这些天都不来问罪。夫人,您一定是最近太累了,才会这么多心。”宓夫人喃喃的重复着禾平的话:“扔去乱葬岗了!”    忽然抬起头,她眉心蹙紧:“有没有人看见那奴才的脸?确定被抬出来的就是咱们的暗士?”    禾平被宓夫人问的也紧张起来:“这倒没有……”    “你赶紧,让人去乱葬岗找找看。这才几天的功夫,那尸首应该还在!总之务必尽快确认此事。”宓夫人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禾平呀,你不了解皇上。皇上的心思若是显露出来,那或许是愿意让你知道,让你明白怎么去改。可若是他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那可真就坏事了。”    说真的,禾平听了宓夫人的话也有些害怕,面上却尽量不显出什么。“夫人宽心,奴婢这就让人去瞧一瞧。”    乐平这时候快步走进来,喜声道:“夫人,给二公主上头的喜婆来了。请夫人前去观礼。”    “也好。”宓夫人收拾了脸色:“珠儿那孩子也实在让人不放心。索性她是嫁去了冯家。往后的日子,再怎么也不至于受辛苦。”    “还是夫人的眼光好。”禾平少不得附和一句。    “唉……”宓夫人有点后悔,把女儿养的那么娇惯。就因为这个女儿不如先皇后的女儿身份尊贵,也不如苏贵妃的女儿受尽恩宠,她才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对她好,想要补偿她作为母妃没能给她带来的荣耀。可现在想来,这也许是真的错了……    回到皇极宫,皇帝就传了羽林卫首领过来。    殿门关着,德奂亲自站在门口盯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明早二公主的花轿出了宫门,你便领人马上控制住九重殿。”皇帝眉目清冷,威严道:“不要走漏风声也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给她个全尸,对外只做暴毙论。”    “奴才明白。”首领恭敬的应下。    摆一摆手,皇帝示意他退出去。    首领没有耽搁,行了礼,后退着离开了正殿。    随后,德奂才敢进来。    这时候,皇帝捏着鼻梁骨,闭目养神,像是有万千思绪。    “皇上,要不早点歇着?”德奂轻声问。    “朕对她是不是太过狠心?”皇帝似是心中已经有答案,却还是想要问一句。    “皇上您公正持重,怎么会狠心。只怕是某些人不懂事,不能领会您的苦心才一步步走错路。”德奂有些惋惜的说:“错的太多,自然就回不了头。”    微微颔首,皇帝仍然闭着双目。“朕允准她的女儿好好的活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这一句说出来,德奂才明白原来皇上指的并不是宓夫人。    原来,他是在想苏贵妃的事。    “皇上宽厚仁慈,乃是她们的福气。”德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唔。”皇帝没再说下去。    殿上这一静,整个皇极宫都跟着静了。    这种时候往往最难熬,怕说什么搅乱皇帝的思绪,不说的话就只能陪着熬在这里。    德奂谨慎的去擦拭额头上不断冒出来的冷汗,只盼着皇上能早点想通。    良久,皇帝才睁开双眼,望着这空洞的大殿,神情不豫。“若朕还想要娶她为妻呢!”    “皇上是指凌夫人……”德奂知道,这段日子,皇帝的心就没从凌夫人那收回来。但凡是有那么一点功夫,就都在思量这件事。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自然。”皇帝有些不悦,道:“除了小英,还有谁有资格做朕的皇后!”    “奴才多嘴了。”德奂讪讪的笑了下。“皇上待凌夫人如此深情厚谊,自然是很好的。可是这件事也要看凌夫人自己的意思,且太后那边……”    皇帝微微点头:“是啊,若旁人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都轻而易举。哪怕是娶个没了丈夫的孀妇,也用不着理会世人的眼光。可偏偏是朕,说出来也是堂堂的九五之尊。却连想要和自己心仪女子携手白头都是奢望。”    德奂是真的不明白,那凌夫人到底有什么迷汤,能把皇帝灌的如此痴心。    “罢了。青鸾宫收拾的怎么样了?”皇帝回了回神,问:“你可去看过了?”    “回皇上的话,已经收拾利索了。一应的东西也都摆放安顿好,全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既要华贵又浑然古朴。想必凌夫人一定会喜欢。”    “嗯。”皇帝满意的点了下头。想起小英温婉的模样,心口里的温热又慢慢的溢出来。等明天收拾了宓夫人,这宫里的女眷们就该明白后宫的风是怎么吹的。    但凡是要对小英不利的,就只会和宓夫人同样下场!    入了夜,凌烨辰才悄无声息的进了凌夫人的房间。    “娘,刚收到风声,皇上打算除掉宓夫人。”    凌夫人披了件衣裳,掀开幔帐从床上走下来。“你怎么看这事?”    凌烨辰沉默片刻,才道:“我总觉得对你下毒的,不是她。斋堂放火的确实是她。”    “我是问你,觉得留着这么个人对咱们的更有用,还是……”凌夫人一改往日的柔和,眉目忖了些许锋利。    “自然是死人比活人有用。”凌烨辰毫不犹豫的说。    “是啊!”凌夫人略点了下头:“那就别理这事好了。”    “可是我听说一件事……”凌烨辰也是为这件事犹豫不决,才会这么晚还过来。    “什么?”凌夫人鲜少见他这么不干脆,心里好奇。    走上近前两步,凌烨辰幽幽道:“听说皇上原本是能赶回来的,可就因为宓夫人从中安排,才使皇驾晚归两日。若在平日,晚归两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一回,却给韦贵妃争取到杀害苏贵妃的最好时机。据说是连太后的耳目都避开了。”    “你是说害死苏荷,宓夫人也有份……”凌夫人的眸子慢慢的黯淡:“树大招风,这个道理苏荷如何能不明白。我只是纳闷,她究竟是太相信皇帝了,还是这些年挣扎的累了,竟在这时候忘了防备。可惜啊!”    门外,腾芽端着药,僵僵的站着。    里面的对话,她竟然都听清楚了。    原来宓夫人也有份害母妃。即便父皇现在要下手杀她,也不是为母妃报仇。这口气,她怎么能咽的下去。    “外头有人……”房里没有点灯,月光撩人,凌夫人看着门外有那么个瘦弱的身影,眉心微微蹙紧。凌烨辰旋即转身,三两步将门敞开,只看见腾芽满脸迷茫的立在外头。    “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语气很不好,似是生气了。    他当然生气了,因为他是自己走过来开的门。要是叫别人撞见,可真是得杀人灭口才能解决。“我给夫人送药。”腾芽收了收心思,端着药碗走进去。    凌烨辰迅速的关上了门。    “送药需要这么晚吗?”凌夫人并没生气,只是诧异的看着她。    “是长姐说夫人身子弱,得多补补。所以她回宫去歇着之前,让我炖好这碗药汤。”腾芽皱眉:“我本来是想放在房门外的药炉上热着,等明早再端进来。可来的却不是时候。”    “你都听见了?”凌烨辰的语气有些急。    “嗯。”腾芽勾唇一笑:“这周围的几间厢房都空出来了,父皇怕打扰凌夫人休息。可秦顺容却让我挨着你们住。就算我在房里睡下,你进来我也能听到声音。”    凌夫人打开了她端着的药壶盖子,果然是才熬好的,药气浓郁还特别烫。“你明知道腾玥是故意针对你,你还那么听她的话?”    “人在矮檐下,我不能拒绝。”腾芽勉强的挤出个微笑。“既然夫人醒着,不如喝了汤药再睡。”    凌烨辰配合的走到桌边,摸到火折子点了一盏烛灯。    腾芽把药倒在碗里,端去给凌夫人。    “明早,我想去送一送二姐。”她温和的说。    “你想干什么?”凌烨辰皱着眉头问:“你既然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别惹事。”    “我只是想去送一送她。毕竟我们几个姐妹,她是第一个出嫁的。公主出嫁,一定很风光。若是不去看热闹,岂不是可惜。”    “可是皇上没说过你能离开望宫。”凌烨辰凝重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父皇也没说过我不能离开望宫。”腾芽微微一笑:“就看你肯不肯帮我。”    凌夫人看着这个丫头,思绪却回到了小时候。她记得苏荷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性子。想做的事情,不管谁拦着她都要去做。胆大又细腻。    “凌夫人,你就让我去。”腾芽不和凌烨辰多说,反而是转过脸看向凌夫人。“只要夫人点头,父皇一定会答允。我只是去看看热闹,绝不闹事。”    “好。”凌夫人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娘……”凌烨辰顿时一愣:“您怎么能让她去呢!”    “她也不能一辈子都留在望宫啊。”凌夫人微微一笑:“若这回走出去,皇上没有动怒,那她往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也算是沾这对新人的光了。”    “多谢夫人。”腾芽笑眯眯的说:“小厨房的东西还没收拾利索,那我先出去了,夫人用完药早点歇着。”    目送了腾芽出去,凌烨辰吹熄了房里的烛火。“娘,您真的让她去?”    “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她都听见了。她是苏荷的女儿,就算我不答应,她真的能不去吗?”凌夫人喝完了手里的汤药,抹黑放在一旁。“你也去歇着。”    “好。”凌烨辰没再多言,确保外头没人他迅速的出了房门。    腾芽是去了小厨房,但是并没有收拾什么东西。反而是径直走到挨着厨房的那间小屋。今晚是小皮子当值。    小皮子睡得正香,忽然有人走进房来,吓得他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谁!”    “是我。”腾芽比划了个噤声的收拾。    揉了揉眼睛,小皮子压低嗓音问:“三公主,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没有人能送消息出去?”腾芽低声的问。    “三公主想送什么消息出去?”小皮子和白公公早有筹谋,望宫里外的确是有不少自己人。就是为了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好应对。    “你告诉白公公,让他转告宓夫人,只四个字。”腾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哪四个字?”小皮子谨慎的问。    “大祸临头。”腾芽卷起唇角。    “好,奴才这就去。”小皮子虽然不太明白这里面的事,但还是很利落的去办。    他走之后,腾芽就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脑子里一直在想,宓夫人听到这四个字,会有什么反应。    是迫不及待的找人追查消息的来源,还是马上向母家求助。又或者,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同伴的罪证,再拉上几个垫背的。反正父皇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垂死挣扎。    想到这些,腾芽心里就舒畅许多。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美好的东西。”凌烨辰的声音虚幻而空灵。    腾芽还是被吓着了,拧着眉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里的光线很暗,为了能挡风,窗子用布遮住了。一时间,她没发现他在哪里。    “都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间做什么?”腾芽有些不高兴。    “想知道你会干什么。”凌烨辰有些后悔:“我不该把这事情说出来让你听见。”    “我得谢谢你。”腾芽觉得自己有点笨:“其实我早该想到了,母妃盛宠,这宫里想害她的绝不会只有韦贵妃一人。”    “你已经很不错了。”凌烨辰微微叹气:“能活到现在,着实不易。”    “如果你少害我一点,我会活得更好。”腾芽说出了心里的大实话。    “我是在帮你。”    “是么?”顺着他的声音,腾芽走了过去。这人居然厚脸皮的躺在她床上。“你自己的房间不好睡么?”    “明天我陪你去九重殿。就当做是去向二公主赔罪。”凌烨辰没理会她的话,反而又说:“毕竟我弄伤她的手腕,这大好的日子,我总得去致个歉,再贺个喜。”    “随便你。”腾芽不想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才要去的。    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狠起来连她的命都不顾。哪里会这么好心。    “你不想再问我点什么?”凌烨辰隐约看清她的轮廓,唇角浮现一丝笑容。    “不想问。”腾芽只是觉得累:“我就想好好睡一觉,毕竟明早还得去九重殿呢。望宫住的久了,我都快要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凌烨辰爬起来,自觉的走出房去。    腾芽跟在他身后马上拴住了门。听见外头确实没有动静了,她才安心的爬上床铺。    她知道凌烨辰想让她问什么。不就是他怎么知道宓夫人的事么!    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凌夫人在斋堂千辛万苦的熬了八年。这八年,想必早将整个皇宫都摸透了。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九重殿就迎来了喜庆的一天。    高高的红灯笼将整个宫殿映亮,堪比日出东方般灿烂。红毯铺就,鲜花遍地,随处洋溢着喜庆与美满的气息。    宫人们鱼贯出入,为公主打点随行的嫁妆。    “夫人,公主正在梳妆,就快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禾平强忍着心里的惶恐,努力的扮出笑脸。    “等一下就去。”宓夫人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盏,才勉强能从杯盏上获取一点温热。“怎么样,去打探消息的人可回来了?”    “还没……”禾平其实想说,既然宫里都传出那样的话来了,还非要看乱葬岗的尸首做什么?倒不如早点应对。可她并不敢说,这个时候,帮不上忙就算了,她也不敢添乱。    “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这些人真是越来越懒怠!”宓夫人生气,憔悴的脸上透着厌倦。“那宫里的消息可打探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人传那样的话?”    乐平及时的进来,算是给禾平解了围。    那四个字传的稀奇,竟然也查不出由来。    “夫人,三公主来了。”乐平脸上显出担忧:“外头的戍卫本想把她给打发了,可随行的还有凌皇子。说是为了之前弄伤二公主的事情特来致歉。还带来了凌夫人给二公主准备的贺礼。”    “收下贺礼,请凌皇子进来。”宓夫人故意不提腾芽,她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那个扫把星。太晦气!    “可是……可是……”乐平为难不行。    “可是什么?”宓夫人没有好脸色:“这点小事都做不到么?什么都指望本夫人亲自去?”    “夫人,您别生气。”禾平连忙道:“想是凌皇子行动不便,所以无法一个人进来。又或者,凌皇子根本就是为了陪三公主才会过来。皇上可没说过允许三公主擅自离开望宫。有了这个陪伴,那就又不同了。”    深吸了一口气,宓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让她进来。只是别去腾珠那儿,领她过就是。”    “诺。”禾平迅速的退了出去,心里还纳闷呢,大好的日子,夫人干嘛这么生气。    不多时,腾芽就推着凌烨辰走了进来。“腾芽给宓夫人请安。”    “见过宓夫人。”凌烨辰虽然坐着,却也彬彬有礼。    “免了,这大喜的日子,难得你们过来。”宓夫人早已调整好了脸色,温和的看着她们。    “我娘让我送了些礼品过来,都是寻常之物,还望夫人不要嫌弃。”凌烨辰将礼单呈上,脸色有些不自然:“那一日是烨辰冒失,误伤二公主,还请夫人恕罪。”    禾平接过礼单,呈于宓夫人手里。    余光飞快的扫过礼单,宓夫人的笑容深邃许多:“替我多谢凌夫人一番美意。”    这哪里是什么薄礼啊。这上面写的可都是好东西。    有些别说她这里没有了,恐怕连韦贵妃处都未必有。足可见还是让皇上心疼着好。    “还请夫人恕罪。”凌烨辰显出不自在的样子:“烨辰不惯这样的热闹,就先告辞了。”    “也好。”宓夫人松了口气,想着他们只要不过来闹事,也就算了。“禾平替我送一送。”    “诺。”禾平连忙走过去,准备送三公主和凌皇子一道离开。哪知道她刚过去,三公主就让开了身子,那意思是让她推着凌皇子离开。“三公主你……”    腾芽笑着走上前,眸子里闪过暖意:“芽儿好久没和宓夫人好好说说话,等下也想送二姐上花轿,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陪一陪夫人。”    这话让宓夫人心里很不痛快,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你的好意,等下我自会转告你二姐,只是……”    “我想起四个字来,用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光景最好不过。”腾芽宛然一笑,果然瞧见宓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禾平,你先送凌皇子回去。”宓夫人听见“四个字”的时候,一下就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三更半夜的,好不好的竟然有人送这样的话来。闹得她脑袋疼了一晚,不得安宁。    “乐平,去给三公主准备些糕点,在外头等我传唤。”宓夫人支开了身边的人,待门关好,她才卸下脸上的微笑。“你这丫头,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可别告诉本夫人,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你故意为之。”    “夫人睿智,芽儿的小小心思当然逃不过你的双眼。”腾芽笑起来特别甜,与她的心思一点不符。    “你敢诅咒本夫人,就不怕我追究起来?”宓夫人脸色清冷,显然是动了怒。    “夫人为何以为我是在诅咒您?”腾芽一脸的莫名:“我只是好心想把这消息告诉你。让你今早防范。”    “哼,谁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宓夫人恼火不已。“我念在你才失去母亲,不和你计较。往后这样的话,本夫人再不想听见。你赶紧走!”    “夫人何必心急呢。”腾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往后你想听见,恐怕也难了。您信不信,二姐前脚走出九重殿的门,您后脚就得下黄泉了。这九重殿以后也再没有这样风光的光景,我之所以这时候过来,就是想再看一看。”    宓夫人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腾芽面前,高高的举起了手。    可惜那个耳光还没抽下去,就被腾芽一句话僵在半空。    “父皇没能赶回来陪伴我母妃,是因为你特意安排耽搁了两日。对吗?”    看着她紧锁眉头的脸,一双透着精光的眼睛,宓夫人的手竟然发颤。“胡说。皇上何时回宫,岂是我可以安排的。”    “父皇何时回宫,全凭圣意,的确是夫人安排不了的。可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只是安排了一些事,让行程耽搁了两日。”腾芽扬起脸,看着她青白交加的面庞,冷冷道:“也是因为这两日,韦贵妃避开了太后的耳目,将我母妃害死。就连我那个可怜的弟弟也没能活下来。所以,您稍微安排一下,两条命就没了。而我却还在九重殿大难临头之际,给你送消息。宓夫人,如此说来,是你欠我们母女人命债。怎么?债不打算还了,还想着要动手打我?”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宓夫人放下了扬在半空的手:“是谁告诉你的?”    腾芽没有回答。    “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宓夫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心里就有了答案。“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凌夫人对不对?”    “是谁,真的要紧吗?”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濒临崩溃的表情。“我母妃临走的那一日,估计也是你现在的这种心情。她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肚里的孩子。她甚至想过要向敌人乞求,保全她的孩子,可是你们没有给她机会。那两日,她心里一定很苦,就像你现在一样。”    不等宓夫人开口,腾芽走近她一步:“我是不能亲手为母妃报仇,但是我可以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更折磨。”    “你这丫头,小小的年纪竟然这么刁毒。我早该劝韦贵妃杀了你。留下你这样的祸害,只怕才会后宫不宁!”宓夫人的语声都走了音,尖锐刺耳,让人难受。    “我的刁毒,远不如你们。”腾芽平静的看着她:“不然我就该设法阻止你女儿大婚,从她手里把冯子珏夺回来。让她成为盛世第一个还没进门就被夫家悔婚,且贞操不在的公主!”    “你敢!”宓夫人的脸轰一下红了,眼睛也跟着怄红了。“你敢做伤害腾珠的事情,我绝对饶不了你。”    “你放心,我又不是你。”腾芽冷蔑的看着她,语气微凉。“我没有你那么狠心。你自己的罪孽,你自己去受。不必叫你女儿担着。”    说到这里,腾芽才觉得堵在胸口的那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她拍了拍手,无畏的转过身去。“那我就不跟你在这里废话了。女儿出嫁,宓夫人一定有很多事情要操持,临终前也总得好好交代交代。”    不等宓夫人回过神,她自顾自推门而去。    禾平进来的时候,宓夫人跌坐在地上。她有心想把韦逸霜做的坏事写下来,可转念一想,韦逸霜未必能被扳倒,可她的女儿却一定没有活路了。    “禾平,你随二公主一并去冯府。”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禾平心慌的厉害,赶紧把她扶起来。    “别管我,我没事。”宓夫人咬着牙,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我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么个女儿。也亏得她是女儿身,只要相夫教子就好,不必为了权势而争斗。禾平,她性子冲动,又娇生惯养,未必能经住事,你在她身边多提点着些。遇到事情,千万要拦得住她才好。”    “夫人,您这是说什么呢?奴婢自幼就伺候您,这时候怎么能离开您?”    “你要是真心顾念我们主仆的情分,就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照顾珠儿。”宓夫人紧紧攥住她的手:“我怕是大限将至,再不需要你伺候了。”    “夫人……”禾平猛然回过味来:“是三公主对不对,一定是三公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对不对?夫人,您别担心,奴婢这就去好好收拾她!”    “不。”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我是自寻死路,却浑然不觉。你就是杀了她,也无法挽回局面。何苦。禾平,答应我!”    看着面无人色的宓夫人,禾平哽咽的点头:“夫人的吩咐,就是粉身碎骨,奴婢也一定会做到。”    “那就好。”宓夫人闭上了眼睛,好半天才道:“赶紧替我梳妆。我要看着珠儿出嫁。”    “好。”禾平哭腔答应。还没转过身去,就被宓夫人抓住了手腕。    “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可以让腾珠知道这件事。”宓夫人死死的瞪着她:“我不要报仇,我也不要她去查什么真相。我只要她好好活着。你必须答应我!”    禾平哭着跪在地上,连着叩首三下:“奴婢绝对不让二公主知道。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豁出性命去保护二公主,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宓夫人握住了她的手:“禾平,把我那个收藏贵重东西的盒子也拿走,留着也是便宜了别人。”    “知道了,夫人。”禾平真想放声大哭,却要在这样喜庆的一天忍住眼泪。    “好了,好了,替我梳妆。”宓夫人微微一笑:“用那套华贵的红宝石首饰。”    “诺。”禾平替宓夫人梳妆的手,不停的哆嗦。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候,心像是被什么绞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