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传来一阵温暖, 乔沐忍不住缩起了脚丫。    粗糙的触感磨得人痒痒的,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下一秒，她就惊醒了。    小狼狗可能只是出于关爱温暖她的双脚, 并没有其他意思。可她却忍不住浮想翩翩, 甚至心里也有种痒痒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挪开了脚丫, 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不让他更靠近自己。    “天快亮了？”乔沐吸了吸鼻子, 嗡嗡地说。    “嗯。”黑暗中, 小狼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他爬起来, 转了个方向, 和乔沐头靠头睡在一起。    乔沐捏紧被子角，旁边就是他绵长的呼吸，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了。    “罐子里的水应该热了, 我先去喝一口。”乔沐没话找话说道。    小狼狗抢先一步起了床, 下去帮她取水了。乔沐望着他影影绰绰的背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等到水罐递过来时，她不自觉地接过, 咕噜咕噜喝了半罐水。    他就坐在床边, 眼神亮亮的望着她。    乔沐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水，把水罐递还给他，“喏，你也喝点, 热热身子。”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暖身子，他身上的火气旺得很，即使离着一巴掌远，也能感受到这副强健体魄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甚至在下雪天光着上身出门，也没见过他冻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就在乔沐感到安静的尴尬时，他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乔沐噗嗤笑了，用拳头轻轻捣了他一下，“你不是喜欢收藏东西吗，去找个肉干吃呗。”    自从换了炕床，小狼狗的“收藏品”就没有了安放的地方，每天早上他都空着肚子咕噜叫一阵。    乔沐用温水随意洗了把脸，就去灶台忙活了。    厨房窗子上的皮毛没封严实，呼呼地漏风，乔沐走到窗户边想把缝堵上，突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异常响动。    是男人的嘶吼声，还有女人的哭泣声。    乔沐抓着皮毛的手一顿，掀开窗户一角向外看去，只见刀疤站在门口咆哮，莎莎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撞见这一幕，乔沐的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她不想去招惹刀疤，只好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她在烧火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都放在隔壁的动静上，有几次险些把自己的手烫到。    抽泣声渐渐低了，刀疤的吼声也停止了，乔沐长长舒出一口气，把锅灶下的火也灭了。    她做了些面疙瘩汤，切了几块熏肉，热乎乎的汤水在冬日早晨是最好的食物，断掌他们也早早起床了，就等着这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他们把竹碗小心翼翼捧在手上，回了屋直接坐在炕上吸溜了，乔沐吃的更文雅些，她用勺子舀了汤，吹凉了才送进嘴里，小狼狗则在一边狼吞虎咽，被烫得直哈气。    乔沐舀汤的手略顿了顿，看似漫不经意地说：“我刚才听见莎莎哭了，好像又被打了。”    她抬起头偷偷看了他一眼，很好奇他的反应。    小狼狗举着碗把整张脸都盖住了，呼啦啦吃得正香，他喝完一碗汤砸了砸嘴，又跑到厨房去给自己添了一碗。    自始至终也没回答乔沐的话，仿佛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还不如一碗汤来的重要。    真是个薄情的人，乔沐翻了翻白眼吐槽道，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既难过又轻松，而又为这份轻松感到羞愧，因为这是建立在一个女孩的悲惨遭遇上的。    得知了小狼狗的态度，乔沐对莎莎的看法更偏向于同情了。    小狼狗带着大壮他们一起去林子里拾木柴了，乔沐把家里松动的门窗重新加固一番，断掌留了下来帮她的忙。    他们正把一根藤条重新栓在门框上时，莎莎站在门外胆怯地往里望。她的嘴角破了皮，颧骨也肿的老高，一点儿也看不出原来清秀的五官了。    乔沐的心难受地抽搐了一下，她停下手里的活儿，站在原地看着她。    莎莎谨慎地走到她的面前，把手中一块拼凑的动物皮毛递上来，看着她的眼色小心道：“想换，吃的。”    乔沐望着她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自己这里最差的皮毛也比这个好，可见她过得日子有多悲惨了。    乔沐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动弹，旁边的断掌却忍不住了，他跑去厨房拿了半截火腿出来，直接塞到了莎莎的手里。    乔沐多看了断掌两眼，他平时都以乔沐的决定为准则的，不是这么毛糙的性子，今天却突然沉不住气了。    不过她并没有阻止他的行动，等到莎莎感激地把皮草送过来时，她也坦然地收下了。虽然她可怜莎莎，但也不想便宜了刀疤，更不能让他们以为自己的食物容易弄到手，而带来后面许多麻烦。    莎莎带着火腿匆忙走了，脚步看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莎莎，”乔沐忍不住喊住了她，看着她略显紧张的眼神，叹了口气道，“离开他，回森林里去。”    莎莎的眼神微微颤了一下，低下头步履匆匆离开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乔沐才转过身望向断掌，严肃着脸警告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你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断掌的脸瞬间变得黑红黑红的，嗫嚅了两下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    乔沐知道他心里着急，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顺从他，便又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刀疤尝到了甜头，不会放过我们的，就像小骨头，我们喂了它一次，它现在就天天来要吃的了。”    断掌虽然愚笨些，但不是傻，他听懂了乔沐的比喻，也陷入了沉默。木兰族的人都不喜欢刀疤，尤其是断掌，在听见他的名字后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厌恶。    对于乔沐而言，把食物便宜了那种人，还不如拿去喂畜生。就连野生的小骨头，还能驯化成看门的好帮手。    这也是最近才发生的一件事，自打入冬以后，小骨头便时常赖在这里不走了，乔沐在门口给它搭了一个小窝，还时常省下一口吃的喂它，白天它就满树林子撒欢，到了黄昏一定准时回来报到，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家宠了。    傍晚小骨头回来的时候肚子鼓鼓的，嘴巴边还沾着血迹，看来是自己在外面找到吃的了。乔沐顺了顺它长长的毛发，抓了一把雪将它的嘴巴抹干净。    小骨头蹭了蹭她的小腿，尾巴摇来摇去显得心情很好。    短暂的晴空消失了，雪花又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乔沐在外面冻得手脚发抖，给小骨头的窝铺清理了排泄物就进屋了。    屋里烧着暖融融的炕，小狼狗正拿着炭笔，在竹简上一笔一划地写字。乔沐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觉得有趣，不禁走到了他的身后。    画了半天，也没认出他究竟写了啥。    “你这是在画画么，”乔沐从他手中抽出了炭笔，将他撵到了一边去，“别浪费了我的竹简。”    小狼狗眯起眼睛笑了两声，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乔沐正要把他的字迹擦掉，倒过来看却觉得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有些眼熟。如果没猜错的话，是缺了几个笔画的“喜欢你”。    乔沐微微一愣，只觉得眼眶热热的，她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紧张地看着自己，手指也无意识地搓着。    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含蓄害羞了呢？如果要说他对她只有本能的冲动没有情感的爱慕，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乔沐也感受得到他的爱恋，甚至会被这份缠绵温柔的情意感动，可她心里始终有个坎过不去。    可能是因为他们思想上的差距，又或者是朝不保夕的不安全感，抑或是这里混乱松散的婚姻状态，这些都是让她望而却步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 更何况，接受一个配偶就意味着在这里繁衍后代，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残酷的世界，每天都要面临着饥饿、受伤、病乱的危险。    乔沐的思绪发散得很远，在感到越来越悲观的时候，她迅速阻止了自己的念头。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她佯装不经意地把这三个字丢到一边，抽出另一只竹片写起了今天的日记。    收到表白是幸福的，乔沐哼着小调，连写字的动作都变得轻快起来，今晚她的嘴角一直都是翘着的，只是自己没察觉而已。    夜里恍恍惚惚中，她做了一个美梦：温暖如春的一个晴天里，四周花瓣飞舞，锣鼓喧天，她坐在一顶轿子上，摇摇摆摆向前去……    一阵天旋地转，她是被人用力摇醒的。    乔沐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见一片黑暗，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和凄惨的呼救声。    门是从里面用绳子拴紧门扣的，外面打不开。乔沐匆匆忙忙下床去，紧紧跟在小狼狗的身后。    又有野兽来偷袭吗？乔沐吓得脚步虚浮，敲门声一下一下撞在她的心上，上一次和剑虎的恶战还让她记忆犹新，冬天的夜里传来这么大的响动，肯定没有好事。    另一间屋的愚人们也纷纷跑了出来，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惊恐。小狼狗把乔沐推到了后面，自己迅速跑到了门边，三两下解开了绳子。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