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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一概没接受,只说自己身为皇子,保家卫国,职责所在。    眼瞧着容景谦在宫中风生水起,就连容景兴也不由得在与容常曦说起他的时候,有些懊恼似地说:“要是早知道他其实是这样的人……”    容常曦去瞪他:“早知道,什么早知道?他是怎样的人?!”    容景兴有些尴尬:“我也不是夸他,但他是四处征战,不恋繁华,这难道不算是个大好儿郎吗?还将女桢打回了草原深处……要我去宣府大同那些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几个月还行,待了将近四年……”    他说的话,容常曦无法反驳,现在容景谦是百姓心里的少年英雄,也是父皇心里的好儿子,容常曦却只是个连和亲都不愿意的废物公主,容景谦越是优秀,越衬的她卑劣,虽容景谦和其他人都没提过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但容常曦却很在乎。    她总觉得容景谦这人记仇的要死,根本不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松自在。    她的预感很准确,在容景谦回宫的第十天,容常曦正坐在院落内的秋千上晒着太阳发着呆,便听得通报声响起,容景谦没等她这边允许便直接走了进来,也无人敢拦,他脱下了战衣,穿了一套普通的靛蓝色长袍,手臂上别着一道白色的麻布,衣摆有些大,他走路步子也大,看起来虎虎生风。    容常曦猛地坐直身子,警惕地望着容景谦。    她坐在秋千上,比已经是几位皇子中最高的容景谦矮了大半个身子,两年不见,容景谦不但变得更为高壮,原本白皙过头的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他尚不到十九,但已是个成熟男子的模样,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幼年时微挑的桃花眼再不见曾经的女气,反而显得不怒自威,眼光流转间,自有凌厉的气势。    他一只手按在秋千架上,另一只手扯着容常曦的秋千绳,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容常曦:“皇姐,好久不见。”    容常曦这几日有意避着他,这回忽然被找上门,难免心慌,却只能强装镇定:“你想干嘛?”    容景谦微一使力,容常曦的秋千便再度晃荡了起来,他语气很淡然:“只是来看看皇姐。”    容常曦牢牢握着秋千绳:“别晃了!”    容景谦才不理他,越来越用力,那秋千也晃的越来越高,容景谦还在她旁边道:“皇姐真有本事,我虽在辽东,却也能听闻你的轶事。”    “什么轶事……容景谦!别晃了!我要掉下去了!”容常曦高高荡起,只觉得秋千架都摇摇欲坠了,心里头怦怦跳。    容景谦冷笑:“临阵换人,让叶潇曼替你去胡达。”    容常曦张嘴,本欲说那是叶潇曼自己要去的,可她这样说,容景谦肯定不会信,何况自己凭什么跟容景谦解释这个,她心中也憋着火,索性道:“她愿意代替我,我也愿意被她代替,干卿何事!怎么了,你现在是在为华君远报不平?”    容景谦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一点:“为辰元报不平?皇姐的蠢,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容常曦只觉得自己要飞出去了,她尖叫道:“容景谦!你再晃一下试试!啊!我蠢,我蠢什么了!你现在发什么脾气,要不是你当时一直打败仗,我们至于向合坦还有胡达低头吗!至于和亲吗!还不是你害的!”    这么些年了,容常曦每年稳定进步的只有强词夺理的本事,容景谦抬脚,抵住乱晃的秋千,容常曦后怕地喘着粗气,容景谦冷冷地看着她,道:“也是,若非我独木难支,需要合坦胡达帮忙,也不至如此。”    容常曦丝毫不心虚,抬头怒瞪他:“你知道就好!”    她松开手,去拨弄自己的乱发,却瞥见容景谦手臂上的素麻布,忽然心头一跳,道:“你去了四皇兄那儿——”    话没讲完,容景谦忽然奋力一推,容常曦还在理头发呢,根本没来得及握住秋千绳,秋千高高地荡起,容常曦从秋千上直接坠了下去,一头栽在旁边的软草地上,偏偏她还穿着淡青的长衫和白色大袖袍,整个人好似一颗倒栽的大葱。    草地上是软的,可容常曦还是摔的浑身发痛,半边脸也沾了泥,她脑袋一阵阵晕眩,好不容易勉强坐起来,不可置信地指着容景谦道:“又摔我?!容景谦!你找死!”    容景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皇姐。”    容常曦已经气的要爆炸了,她费力地撑着地要爬起来,一边道:“别喊我,容景谦,你别以为你有战功,被封王你就真的不可一世了,我——”    “——皇姐该嫁人了。”    他背倚秋千架,抱臂望着狼狈的容常曦,忽然道。    这一句话就吸引了容常曦的所有注意力,容常曦甚至忘了站起来,就这样坐在草地上看着容景谦:“……你什么意思?”    “大炆此时需要合坦胡达,将来或许也会需要。合坦有个王子,十分英勇。”    容景谦没有明说,意思却很明显,容常曦呼吸一滞,怒道:“容景谦,我的婚事和你没关系!你若是敢乱来,你若是敢……”    “合坦王子皇姐不满意?”他当然不会受威胁,思考着道,“那胡达,阿扎布的弟弟如何?”    容常曦气的发抖:“你以为这件事你能说的算?我不可能会嫁给那些蛮人,你别做梦了!”    容景谦扯了扯嘴角:“难道皇姐说的算?”    这话正中容常曦的弱点,自从上回差点被送去和亲,容常曦便意识到她的婚事她还真做不了主,所以她才会这么期盼华君远赶紧回来,把她给娶回家,免得夜长梦多。    容常曦不肯露怯:“我要嫁给华君远!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就成亲!”    “辰元允诺的?”容景谦挑眉。    容常曦顿了顿,道:“总之我此生非华君远不嫁,若不能嫁他,我宁愿终生不嫁,青灯古佛一辈子!”    容景谦一晒:“原来皇姐打定主意要当尼姑。”    言下之意,华君远这辈子是不可能娶容常曦的。    容常曦终于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呢,立刻爬了起来,她不无愤怒地指着容景谦,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容景谦,你再怎么讨厌我也好,若是你胆敢干涉我的亲事,我不介意和你来个玉石俱焚!”    容景谦看了容常曦一会儿,竟是直接转身走了,容常曦被他一通精神和**上的折磨,又想到华君远归期不明,伏在秋千上哭了好一会儿,第二天便去找了父皇,说容景谦肯定提议要她去和亲,她不去,她死也不去。    皇帝很疑惑地望着她,说容景谦确实提过一嘴容常曦的亲事问题,但不是让她和亲,反而是担心之后战事若又发,容常曦要被送去和亲就不大好了,所以建议容常曦赶紧将亲事定下来。    皇帝深以为然,最后认为姜听渊不错。    姜听渊乃是之前在宴会上也三番四次对容常曦示好的那个男子,他是老将姜帆的孙子,姜帆战死居庸关后,姜家便颇受重用,加之姜家也很出将才,到安顺二十九年,姜帆的大儿子姜箜已任兵部尚书,二儿子镇守西北,姜帆正是兵部尚书的独子,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他自幼便被父亲姜箜给丢去兵营历练,小小年纪便略有功勋,年纪也与容常曦相仿,除了因为在兵营长大,不那么懂人情世故,要比其他人直接许多,其他地方怎么看怎么适合。    且这次边塞与胡达大战,姜听渊也是随容景谦去了的,据说也屡立奇功,回来少不得要封赏无数。    容常曦惊闻自己很快就要有驸马了,还是自己毫无感觉的姜听渊,登时觉得人生灰暗,但容景谦就在父皇身侧,面色平静地望着她,容常曦连撒泼打滚都有些不敢,只能哀求父皇三思,皇帝却说自己就是三思太久,才会以至于容常曦都十九了还没订亲。    容常曦无力反驳,她再怎么提华君远也没用,皇帝本就不同意她与华君远的亲事,眼下华君远也不知去了合坦干什么,久不曾归,要等他,等到何年何月?    实在没有办法的容常曦忽然想到,若宫中发生一些大事,她的婚事想必就能拖延,或许到时候华君远就会回来了。    可宫中能发生什么大事?    容常曦决定自己搞一件大事。    ☆、旧仇4(第二更)    容景谦回京后不久, 皇上便为他指婚陈鹤的孙女陈巧涵,陈鹤乃是三朝元老, 虽已归隐田园, 但陈家在朝中声势仍在,陈鹤长子陈飞宇时任兵部侍郎, 次子为文渊阁大学士, 长女亦是亲王妻子,一门富贵, 陈巧涵正是兵部侍郎的嫡女,也是独女, 比容景谦小一岁, 据说生的玲珑可爱, 性子也落落大方。    实际上,陈巧涵如何倒是无所谓,只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一直都在争取的陈家, 就这样被皇上不动声色地送到了容景谦手边,他本就在士兵中极有声望, 如今又与兵部扯上干系——兵部尚书姜箜只有一个独子姜听渊,姜听渊与容景谦一起在边塞待了几年,关系十分不错, 陈家与姜家更是交好,加之文渊阁的帮忙,容景谦日后的发展如何,一想便知。    容景兴与容常曦一般, 对谁当皇帝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但到了这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大概地对容常曦提了一嘴,容常曦本就因婚事而心烦,闻言更是不屑一顾:“怎么可能,父皇立谁为太子也不会立他呀。”    容景兴也不知该如何对容常曦说,那边容景思又来了,同容常曦说起她与姜听渊的事情,容常曦欲哭无泪,辱骂了一通容景谦,又问容景思可有办法让自己别嫁姜听渊。    容景思无奈道:“父皇虽还未下旨,但心意已定,怎可能更改。”    容常曦越想越憋屈,越想越生气,她好不容易躲过了那个什么阿扎布,眼看和华君远双宿双飞近在咫尺,居然中途杀出个什么姜听渊,这简直是过七关斩六将然后喝水呛死了!    “再者,景谦的婚事都定下了,你身为他皇姐,自然也该定下婚事。”容景思安慰道。    容常曦更加来火:“说来说去,都是容景谦这个混账东西的错!”    容景思道:“不过父皇会让景谦娶陈家女,倒是让人意外。”    容常曦根本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只道:“有什么意外的,你们怎么都这么在意这件事,父皇只是将陈巧涵嫁给他,又不是把陈太傅嫁给他!”    容景思哭笑不得:“陈家长子就这么个独女,将她嫁予景谦,已是……罢了,这事儿本身就与你无关,你也不必非要懂。只是我曾以为,父皇会将阿依澜许配给他。”    容常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依澜正是那个倒霉的合坦公主,人还没嫁来,就差点当了寡妇,如今正在宫里住着,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像是不存在一般,容常曦只在她刚入宫的时候遥遥瞥过一面,没什么印象。    她疑惑道:“阿依澜的婚事父皇确实应当考量了,不然人在宫内跟个质子……不对,质女似的。可三皇兄你怎会觉得父皇要将她许给容景谦?”    容景思回忆道:“景谦才回来的那几日,宫内摆了几次宴,你都称病未去,所以没有看见,阿依澜第一回见容景谦,便表现的很是热情,还主动同他举杯。”    容常曦察觉到他话中含义,打起精神,容景思继续道:“后来回回如此,阿依澜只对景谦这般,景谦似乎也并不讨厌。”    因着这番对话,容常曦当天傍晚便摆驾去了阿依澜的畅音阁,她听闻阿依澜思念故土,从不肯换下合坦服饰,可见着人了,才发现她有些别扭地穿着大炆的对襟长袍,还梳了宫内女子所爱的发髻,她高鼻深目,是比叶潇曼更为浓烈的美,看见容常曦,她有些生疏地行礼。    容常曦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大约是心境相同,她坐下后道:“阿依澜,你换上大炆服饰,可是为了我的皇弟容景谦?”    阿依澜双颊微红,神色却很倔强:“是又如何?”    容常曦一晒:“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觉得你很适合景谦,远胜陈巧涵。”    “……大炆人说话总是拐弯抹角,你与他们不同。”阿依澜用那双拥有极卷翘睫毛的眼睛盯着容常曦,“可我阿帕说过,不能轻信你们。”    容常曦点头:“没错,我们大炆人是拐弯抹角,还特别喜欢骗人,但骗人总的有目的?我皇弟的事,骗你干什么?何况,景谦他现在可是有婚约在身。”    此话显然戳中阿依澜伤心处,她有些不甘地咬着嘴唇,道:“他甚至没见过那个女人。”    容常曦本不欲节外生枝,看她这样,倒是想到了之前的自己,不由得好奇道:“你喜欢容景谦什么啊?”    阿依澜比她还好奇:“穆王骁勇善战,年少英才,风姿飒沓……”    她几乎要把学过的所有好词都往容景谦身上堆了,容常曦扶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阿依澜意犹未尽:“我喜欢英雄,他就是我心中的英雄。”    “那你的英雄要娶别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依澜道:“我是公主,不能给他做妾……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心慌意乱地摇着头,容常曦按住阿依澜的手,微笑道:“你别怕,他又不是真的娶了陈家女。这在我们大炆,叫订亲,如同你与我四皇兄,你们只是有婚约,但四皇兄出了意外,这婚约自然不成立了。”    阿依澜不可置信地道:“你是要我杀了穆王?”    容常曦想昏倒,怎么有比她还听不懂人话的女子,她努力维持着笑容,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们大炆很注重名声,若穆王与你有私,父皇定会让他娶你的。”    哪知阿依澜丧气道:“我三番四次找穆王殿下,他倒也不讨厌我,但根本不同我讲话,这如何能与他有私呢?”    容常曦道:“他性格本就如此,不讨厌你就已经很难得了,指望他同你说话,太难。”    容景谦话多的时候,基本都是他心情不好,疯狂羞辱容常曦,这种话多,谁爱体会谁体会去。    大约是与容常曦已谈到这里,阿依澜也不再隐瞒,直接道:“上回一个夜宴结束,我在掖池边,穿了我最爱的一套舞衣,趁他经过时跳舞给他看,他竟……”    “竟什么?”    “竟遥遥瞥了一眼,绕路走了。”    容常曦看着阿依澜一脸受挫,不知怎么居然有点想笑,她也确实笑了出声,阿依澜很受羞辱地说:“你别笑我呀。”    “不是笑你,是笑他。”容常曦小声道,“他从小不近女色,我的皇兄皇弟们,怎么样身边也有几个贴身婢女,他呢,身边就那两个死太监,父皇赏赐女子给他,他也从来不要,你得体谅些。”    阿依澜愣愣地说:“他莫不是,不喜欢女子?”    这个猜测极其大胆,容常曦微微张嘴,吃惊地看着阿依澜,片刻后想的竟然是——也不是不可能。    若容景谦喜欢男子,那他喜欢的肯定是华君远!合着她的情敌不是叶潇曼,是容景谦啊?!    但这想法实在荒诞,容常曦摆摆手,道:“即便是喜欢男子,也该有喜欢男子的兆头,他去青——”    险些说漏嘴,容常曦及时打住:“总之,他可能只是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从前,父皇险些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许配给他,他也就那么应了,与他而言,娶什么样的女子,似乎都无所谓。”    阿依澜更愁了:“那我该怎么办呀?”    容常曦神秘一笑:“我有办法。”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容景谦捏着昭阳宫送来的纸条,走入静思园。    静思园是皇子公主思过之处,只有犯了大错才会来此,他们这一辈也就二皇子前两年在里头待过,就连容景谦也是头一回来这个鬼地方。    静思园只有两个屋子,其中一个稍微整洁一些,但也极为狭小,和其他宫殿的耳房差不多,不过一张小几,一张床,一个柜子罢了,墙角还燃着熏香,容景谦推门而入,就见容常曦独自坐在那小几边发呆。    他走过去,也不坐下,将纸条一丢,那上边写着傍晚时分,静思园见,和亲之事本宫欲与你细谈。    “皇姐有话,不妨直说。”    小几上摆着几碟小菜,两个空酒杯和一壶酒,容常曦看他一眼,神色很黯然:“这话有点长,一时间说不完,你坐下。”    容景谦压根不吃这套,道:“那就长话短说。”    容常曦按捺着怒意,仍是一派憔悴模样:“父皇说,我与姜听渊的亲事,绝无更改的可能。”    “皇姐不是要谈和亲之事吗?怎么谈起了自己的婚约?”容景谦冷淡道。    容常曦道:“容景谦!我现在已经要嫁给那个什么姜听渊了,你还不够满意吗?叶潇曼替我去和亲那件事,是叶潇曼自己提出要替我去的!你凭什么因为这个来惩罚我啊?!”    容景谦不为所动:“这是父皇定的,与我何干?”    容常曦深吸一口气,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信叶潇曼是主动去的,我在你眼中,就是个毫无优点的姐姐,看我不开心,你就开心了,我一直知道的。”    她这样示弱,容景谦也丝毫没反应:“皇姐说完了?那我走了。”    容常曦赶紧起身,拉住他的袖子:“容景谦!我、我都准备了一桌酒菜,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我们可再没有机会这样饮酒谈天了。”    “皇姐与我,本就不曾饮酒谈天。”容景谦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真相。    容常曦犹豫片刻,道:“那就今日开始聊,你今后,是会去边塞,随吕将军镇守要塞,还是留在京城?”    她装可怜或示好,容景谦全不理会,但她表现的另有所图时,容景谦反倒停住脚步,他将衣袖抽出,在容常曦对面坐下:“去边塞如何,留在京城又如何?”    容常曦道:“去边塞就是想当将军,留在京城就是想当……”    她没说完,容景谦自然能懂,容景谦道:“谁同皇姐说这些的?”    “没人同我说,我自己就不能懂吗?”容常曦一边说,一边替他倒了一杯酒,“我也没那么蠢。”    容景谦握起酒杯,轻轻摩挲着杯沿,容常曦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强装镇定道:“说了这么久,你口不渴吗?不饿吗?吃点东西呀,喝点酒,这酒可是我特意讨来的二十年的梨落白……”    容景谦瞥她一眼:“三皇兄让你来套话?”    容常曦盯着他的手,随口道:“才不是,都说了是我自己想知道……你喝酒呀。”    容景谦把玩着那个小酒杯,就是不肯饮下这杯酒,容常曦急的都恨不得直接往他嘴里灌了。    容景谦却忽然将酒杯放下:“既无别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诶,容景谦!”    这回容景谦没再停步,容常曦情急之索性一把抱住他的腿,道:“你不许走!”    若是以往,容常曦丝毫不怀疑容景谦会把她给一脚踢飞,但此时容景谦身形一晃,显然有些头晕乏力,容常曦大喜,知道是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手上用力,容景谦扶着额头,就这么重新坐回了小几旁的软垫上,容景谦冷冷地望着她:“容常曦。”    这很可能是他第一次喊容常曦的名字而非皇姐,容常曦一愣,见他眸中寒光似刀,不由得有些害怕,可容景谦只望了她片刻,便有些无力地闭上眼睛,容常曦得意起来:“容景谦,你自诩聪明,不肯碰我的酒菜,没想到?京城的药,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这是软骨香,只要屋内熏香,加上你杯子上抹的那些东西,便足以让你浑身酥软,失去力气。”    毫无疑问,这熏香,和催香散,还有酒,都是她找容景思要来的。    容景谦的背脊靠在床沿,他显然头晕的厉害,只沉声道:“无论你现在想做什么,考虑后果。”    容常曦难得在这时候占据上风,她微微一笑:“怎么,纵横草原的战神穆王大人也害怕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我才不在意你的死活,也不想为你脏了手。”    她拿起旁边的那壶酒,道:“这酒啊,你喝也得,不喝也得喝,来,上好的梨落白,和里头最烈的催情散,祝你今夜愉快,明日大喜。”    容景谦猛然睁开眼,容常曦得意地笑着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捏住容景谦的下颚,一只手握着酒壶,往里灌酒,容景谦费力一动,仍是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好几口酒入喉,最后他也不知怎的恢复了一些力气,手一甩,那酒壶从容常曦手中脱落,碎成了数枚瓷片。    这家伙像牛一样!    容常曦不敢再掉以轻心,赶紧走到那大柜子旁,打开上边的锁,阿依澜喘着气从里头走了出来,一边道:“你开的孔太小了,我差点没憋死……”    她忽然看见脸色逐渐涨红的容景谦,声音一顿:“这……”    容常曦道:“这什么这,别害羞了,快过来,过了今晚,你就是穆王妃了。”    阿依澜深深吸口气,望着重新闭目的容景谦,容常曦也稀奇地看了他一眼。    从阿依澜走出来以后,容景谦便一言不发,看来他也对阿依澜丝毫不排斥嘛,自己搞不好还真成人之美了,将来两人大婚,容景谦还该给自己一份媒人礼才对呢。    容常曦想想就觉得好笑,过了今夜,父皇想必焦头烂额,绝没有心思去管自己和姜听渊的婚事,她就可以顺势拖延……天衣无缝呐。    她对阿依澜使了个眼色,阿依澜鼓起勇气走到容景谦身侧,轻声道:“穆王殿下,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不要怪我……”    “和他说这么多干什么,他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你行床笫之事,要么憋个半天,最后再和你行床笫之事喽。那催情散药效极强,他不找你,也得找其他人……景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找别人指不定还会节外生出什么枝呢,阿依澜公主对你痴心一片,你就从了。”    容景谦仍闭着眼,容常曦怀疑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讲话,阿依澜脸红红地伸手去解他的衣服,容常曦暗道非礼勿视,转身离开,不料刚走出门口合上门就听到一声尖叫。    容常曦一愣,心说容景谦也太急不可耐了,很快却又听到阿依澜模模糊糊的声音。    仔细听,却是“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怎么这么讨厌看回忆啊!○?`Д′? ○    我都说了嘛,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所以才不得不写的……以后修文修短一点好了。    珍惜一下,还有一章,以后你们想看都看不到了!如果没人想看,那……那就算了- -    居然有人留言说要看作者有话说= =,什么啦,我为了防止你们看文有出戏的感觉,特意不留作者有话说的!    我记得金庸大大说过,他写一个角色(我忘记是啥了对不起!)就是因为,之前正派杀反派,站在读者的角度看,都会觉得大快人心,是正义的。可是在反派的家人来看,反派是可敬可爱的,所以他们一辈子都会恨这个正派主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写不出金庸大大那种境界!说这个,只是想表达一下,这个世界真的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是人类耶,不是简单的什么事情都可以用“三观”一巴掌拍死的,我知道大家都很忙很累,有时候能用冲突和互相指责来解决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去理解对方,但是但是~反正也说服不了彼此,何必让自己也不开心呢!    说这些不是要大家去理解女主OR男主,是希望大家能互相理解对待男女主态度和自己不同的人,还是那句话嘛,大家只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也都有自由表达的权利,不认同你,但是不强迫你闭嘴,这才是最可贵的呀。    ☆、旧仇5    容常曦直觉大事不妙, 当即又推开门往里走,才推开门, 容常曦便被吓得退了一步。    容景谦显然恢复了一些力气, 竟翻身将阿依澜压在了身下,但这画面丝毫不旖旎, 反而十分可怖, 因为容景谦的双手正卡在阿依澜的脖子上。    恍惚间容常曦想起那年在明光行宫的祠堂,容景谦也是这般, 可那时他很克制,只是吓唬容常曦, 手上并未用力。    现在不同。    容景谦的手一点点收紧, 阿依澜逐渐不能呼吸, 脸颊涨的通红,落下生理性的泪水,她的喉咙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救命”, 但那声音越来越微弱,而容景谦双眼中猩红一片。    不错, 他还有第三种选择。”    杀了她。    容景谦整个人犹如炼狱中的魔,容常曦下意识退了两步,却又看见阿依澜已双眼翻白, 命不久矣,容景谦却仍未停手,容常曦很确定他的意识已经不大清晰,只是凭着本能在将自己眼中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统统赶走, 赶不走就杀掉。    阿依澜决不能死在这里。    偏生周围的守卫都被容常曦支的远远的,目之所及处,竟是半个下人也没有。    容常曦咬牙,死死用指甲抵着手心,大步跨入,抄起旁边已熄灭了的熏香炉狠狠往容景谦的后脑勺砸去!    熏香炉内香灰四溅,容景谦身形微晃,朝后栽倒,发出一声闷响。    容常曦双手轻颤,将香炉往旁边一丢,去扶阿依澜,阿依澜绝处逢生,捂着脖子,满脸是泪地伏在地上喘息,容常曦也几乎要被吓哭了:“你没事?!”    阿依澜嗓子已不出声音,哭着摇摇头,容常曦将人扶起来,道:“今日的事……我实在没料到,抱歉。你,你快回畅音阁休息,无论什么人问起今夜的事,你都不许说,知道吗?否则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阿依澜摸着脖子点点头,她满含绝望和惭愧地看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容景谦,哭着跑了出去,容常曦也想走,回头一看这满地狼藉,又有些害怕。    简直一屋子都是罪证。    若容景谦拿这个来整自己,恐怕她明天就得出嫁,或者如他所言,被送去西灵观出家。    这家伙,这家伙!    容常曦无语至极,踹了一脚容景谦,先将门合上,然后认命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烟灰、酒壶的碎瓷片、还有那些为了以防万一而加了料的酒菜……    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跪在地上擦香灰!    容常曦气的不行,想着还有什么法子能既让容景谦不好过,又能让自己避免嫁给姜听渊,想到一半,手腕忽然传来一阵温热,她一愣,下一刻已被那人握着手腕整个掀翻,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容常曦顾不上后脑勺的疼痛,惊恐地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容景谦。他的脸与双眸一样红,看着容常曦的眼神冰凉而陌生,可身上的温度,尤其是某处,却炙热的吓人。    容景谦此时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她奋力地抬手想要掀翻容景谦,容景谦却顺势用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在她头顶。    容常曦害怕到了极点。    比那一回在祠堂,很可能被容景谦掐死还要害怕。    她惊叫道:“容景谦!你醒醒!我是容常曦!我是你姐!你要是敢碰我一根汗毛,父皇会杀了你的!”    容景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已与外界彻底隔绝,他分辨不出眼前这人是谁,更听不到容常曦的呐喊,只是凭着本能一点点压下来,像一团逐渐降落的乌云,盖住了容常曦未来人生所有可能的阳光。    “不……容景谦,不……我会阉了你的,我真的会阉了你!!!容景谦!”容常曦的大腿被他坐着,压根没有再动的可能,手也被禁锢着,容常曦奋力地去挣扎,却不知自己这样越发能挑动容景谦的神经。    他俯下身,将第一个吻落在容常曦的颈侧,容常曦再次尖叫,只觉得脖颈处他的嘴唇烫的吓人,光是这样,她已经很想死了,偏生容景谦还张嘴,像狼一般咬住她脆弱的脖上脉搏,容常曦眼泪簌簌地落下,语调也换成哀求:“容景谦,对不起,我不该害你的……啊!呜呜呜,求求你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错了,我会嫁给姜听渊,放我走,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容景谦充耳不闻,还空着的那只手随意地扯开了她的腰带,她的外袍松松地散落了一点,露出洁白的锁骨,他咬够了脖子,嘴唇甚至没离开她的脖颈,就顺着往下。    容常曦浑身发抖,她不再讲话,因为容景谦现在的状态显然听不进任何话语,好在容景谦光顾着对付她,之前握着她双手手腕的那只手松了不少,容常曦的手轻轻在地上摸着,终于摸到了记忆中的那枚瓷片,她攒住,想要猛一抬手给容景谦来一下,却在刚捏住瓷片时,被容景谦重新按住了两只手。    越是这种时候,他的危险越是敏感。    瓷片陷入容常曦的手心,彻骨的疼痛传来,容常曦吃痛地松开手,手掌一片滑腻,她哭的极其绝望,容景谦却停住动作,慢慢坐直,拿起她那只还在流血的手看。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血。”    容常曦见他终于清醒一点,连忙哭着点头:“流血了,我受伤了……我,我知道错了,容景谦,你放过我,我求求你了……”    哪知容景谦还是那副听不懂人话的鬼样子,他盯着容常曦的手看了一会儿,忽然探头过去,像一条大狗一般,用舌头轻舔容常曦的手心,像是要把那些血都舔干净,容常曦彻底傻了,容景谦这根本就是还没恢复意识啊!    这什么该死的催香散,难怪容景思告诉她用的时候要注意用量,在杯沿抹过足以,她却怕容景谦意志力惊人,硬要在酒里也加了小半包,这下好了!    容景谦自己的衣服也散了不少,露出精瘦而线条流畅的上身,隐约可见一点旧日战伤,和一枚被摔成一半的玉佩。    容常曦趁着他在帮自己舔伤口,另一只手悄摸摸地去探地上的熏香炉,还没摸到,容景谦却忽然停了动作,容常曦一愣,发现自己手心伤口并没有想象的深,这时候血已渐渐止住了,至少没再那么夸张地溢血。    容常曦浑身僵硬地望着容景谦,容景谦嘴角还有一抹血迹,看着更加可怕,他望着容常曦,道:“甜。”    我可去你的,你的血才甜呢!!!    容常曦挤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血,你也喝了,这下能放过我了?容景谦,我是你皇姐……你给我清醒一点……”    这回话还未说完,容景谦已直接凑近,狠狠吻住容常曦的嘴唇,上身连带着用力,重新将容常曦压在了地上。    他将容常曦的两只手如之前一般锢在她头顶,另一只手卡着她的下颚,让她除了张嘴迎接这个如狂风骤雨般的吻以外,毫无反抗的余地,这是容常曦的第一个吻,在她那害羞带怯的几次想象中,应于花前月下,花烛夜时,是华君远温柔,带着清香的吻。    可现在全然不同,容景谦显然对此事也很不擅长,他只是靠着一股劲,连啃带咬,不放过容常曦口腔里的任何一个地方,带着一点属于容常曦自己的血气。她被容景谦死死地按着下巴,连狠咬一口都做不到,除了发出含糊的怒骂声和流泪之外,她无能为力,银丝自嘴角溢出,容景谦最后在她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又侧头去咬她的耳垂,容常曦已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她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能盯着低矮的横梁,想着事情结束后,自己要如何杀了容景谦,然后再自杀。    她滚烫的泪滴不断地滑落,容景谦身形忽地微顿,而后竟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本已绝望的容常曦有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容景谦!”    她听见容景谦有些恍惚地说:“皇姐。”    容常曦又惊又喜,哇哇大哭,用最后一丝理智哄骗道:“容景谦……你是不是认出我是谁了!快放开我!你这个混账东西!快放开我!”    “密不透风的墙……”容景谦在她耳边哑声道,“眼前就有一个。”    ——景谦,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找别人指不定还会节外生出什么枝呢……    容常曦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景谦。    他已认出自己了,可是他不打算停手……    容常曦确实是最密不透风的墙,无论今夜在此会发生什么,容常曦一定比容景谦更希望这件事就此湮灭,绝不要被第三个人知道。    “容……景……谦……”容常曦牙齿打颤,她不知道容景谦怎么能变态和狠心到如此地步。    容景谦却不再说话,直接扯开了容常曦的衣服。    容常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几乎是怀着死了不如的心等了半天,容景谦却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僵住了,容常曦觉得他是又在戏耍自己,抽噎着睁眼,却见容景谦蹙眉,颇为不可置信地盯着容常曦胸前发呆,容常曦忍住反胃,往下看了一眼,她锁骨上方一片青紫红痕,锁骨下方靠近左边的胸脯上,有一枚如同三瓣莲花一般的红色胎记。    这是容常曦出生时便有的胎记,她小时因此很有些不满和自卑,赵嬷嬷当时被喊来宫内带她,哄她说这像莲花,容常曦自己越看也越觉得相似,这才越发爱莲,但她有这个胎记的事几乎无人知道,毕竟位置比较特殊。    容景谦盯着那胎记半响,忽道:“……是你。”    与此同时,他对容常曦的所有禁锢都松开了,容常曦抽回手,满脸是泪,狠狠给了容景谦一巴掌。    容景谦被她打的往一边偏去,却只沉默地站了起来,容常曦没有时间细想什么叫是你,慌乱地系好衣服,双腿发软地站起来。    容景谦的脸依然很红,催香散的药效十分强烈,他握着床柱,压抑着那股□□,容常曦系好衣服,看也不敢再看一眼容景谦,发着抖快步往外走去。    容景谦没有阻止,一动不动地任她离开。    容常曦回到宫中后,连做了七天的噩梦,每天夜里,容景谦那个瘟神会以各种方式出现,有时候是一匹狼,有时候是一只秃鹰,在梦中,她哭着在冰原或荒草地中狂奔,但最后总会被狼或鹰给掀翻,然后他一点一点,啃食她的血肉。    伴随着接连噩梦而来的,是持续的高烧不退,容常曦奄奄一息,还要应付阿依澜和容景思,容景谦那边毫无动静,阿依澜放心不少,容常曦强装镇定,说一切都没有问题,只要她不要再提起此事,容景思则疑惑她为何没有对容景谦下手,容常曦同样敷衍过去,说容景谦小心翼翼,自己根本找不到机会下药。    如是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出昭阳宫的门,却听说南蛮之地小小地爆发了民乱,容景谦主动请缨南下去平定叛乱,还拉上了姜听渊,说姜听渊是治理乱民的良才,待叛乱被容姜二人飞速平定后,容景谦回来了,姜听渊却留在了那里继续治理。    于是容常曦的这个皇上还来不及开口定的婚约,无疾而终。    但她高兴不起来,容景谦此人神经兮兮,谁知道走了一个姜听渊,会来什么李听渊,张听渊的——如她所料,但华君远即将归京的消息传入她耳朵后,她还来不及欣喜,便听闻华君远与张梦晴被父皇赐婚。    容常曦又一次哭的昏天黑地,尤其在知道是容景谦主使了这一切以后,她知道容景谦小肚鸡肠,却没料到他能小肚鸡肠到这个地步,她给他下药确实不对,可他几乎要将她给……了,这还不足够吗?    容景谦在宫外的宅子在修葺,于是在宫内的时候,容常曦竭尽自己所能,绝不碰到容景谦,偶尔碰到了,容景谦神色淡定,她虽怕的要死,也还是强装镇定,甚至努力更加跋扈,她决不能被容景谦看出来,自己有多么害怕。    那将近一年的时光里,他们居然一句话也没说过,直到容常曦突发急症,再醒来时,一切,天翻地覆,她惊闻无数噩耗,冲动地找上容景谦,又毫不意外地被他羞辱了一番,最后愚蠢地死于脚滑。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作死之旅暂告一段落~之后专心这一世的作死(不)    话说我每次双更,你们都忽略第一更,哼~    ☆、想通    七月流火, 但紫禁城仍有夏之余热,饶是如此, 容景兴和容景昊还是早早到了宫门口, 容景昊惧热,鼻尖和额上很快就沁出不少的汗水, 宫人们自己也大汗淋漓, 却只能认命地在曝晒下给两位皇子摇扇子。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日落西山时分, 才远远见得一辆马车朝着宫门驶来,那车夫穿着一身素白, 乃是西灵观标准的模样, 马车挺稳后, 一双小手从里掀开车帘,而后容常曦从里探了个脑袋出来,颇有些怯生生的意思, 容景兴立刻惊喜地道:“常曦!”    容常曦见了他,才露出个笑意, 灵活地从马车上蹦下来,也没要人扶着,扑进了容景兴怀里, 容景兴已比容常曦高了小半个脑袋,傻乐道:“三年了!常曦!我们可想死你了!”    容常曦推开他,看着一旁也一脸高兴的容景昊,道:“想我?呸, 也没见你们来看我啊!”    容景兴着急地解释不是自己不去,是她不能见任何宫中之人……    容景谦才不理会他,大步往里走,尤笑赵嬷嬷张公公也等候多时,看见容常曦穿着一身素色薄衫,黑发也只以白色缎带简单地束着,虽长高了一些,脸上却不再像三年前那般肉嘟嘟的,清瘦了不少,不由得想到她这三年在西灵观过的必然十分辛苦,都是又哭又笑地去迎她。    容常曦进宫后立刻上了歩辇,被送去御书房,又与父皇见了个面,皇帝看见容常曦平安归来,自是十分喜悦,让她去好生梳洗一番,他们知道容常曦今日会归来,已让人设宴为她接风洗尘,那些离宫了的皇兄都会回来。    久违地踏入昭阳宫白玉砌成的大浴池,尤笑以柔巾替她轻轻擦着背,容常曦长呼一口气,想到西灵山那小小的木桶,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事儿说来也古怪。    容常曦那日因曼舌花毒气入体,奄奄一息,是陈鹤观主用尽全力将容常曦给救了回来,可人虽救了回来,神志却十分不清醒,变成了个三岁小儿,既听不懂别人讲话,自己也说不来什么话,每天就坐在那儿傻乎乎地笑。    皇帝以为容常曦就这样因毒彻底傻了,很是伤心,陈鹤却说容常曦这症状并非没有转圜余地,只是她必须待在西灵山,且病好前不可再见任何宫中之人,若在西灵山调养好了,不但可以将余毒从脑内清除,还可修身养性。    横竖容常曦已成了个傻子,死马也只能当成活马医治,只是谁也没料到,这一治就治了整整三年,据说第一年容常曦还是那副样子,第二年也毫无长进,第三年稍微能听懂一点人话,直到前些日子,容常曦随陈鹤在神殿打坐背诵经文,却沉沉睡去,再被喊醒时,她瞪大了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没死?    观人惊呆,以为容常曦旧病再发,脑子又坏了,陈鹤闻言却是摸着胡子一笑,说公主的毒已彻底清了,可准备准备,送回宫中了。    他所言不错,容常曦就是那日才正式清醒过来,看着镜中自己与十一岁时截然不同,听西灵观的道人一说,才知道竟已过了三年。    她茫然且不知所措,他们口中的三年发生的事情,自己丝毫印象也无,道人们却觉得十分正常,毕竟那三年的容常曦根本就不能算是有意识的存在,至多不过是行尸走肉。    对容常曦所言,她唯一记得的,反倒是昏迷后,所回忆起的前世,还有那个烽火流星和亲的梦。    离开西灵观前,她依礼去拜别陈鹤,陈鹤隔着一道木门同她道别,容常曦隐约觉得他知道什么,便道:“先生,我有些疑问。”    陈鹤道:“哦?我也有疑问。”    容常曦:“……您先说。”    陈鹤道:“何为惑?”    容常曦倒是勉强记得,她本想回答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欲其生又欲其死……想到这里,却忽然开不了口。    她想杀了容景谦,却又在最后关头让容景谦离开,活活把自己搭进去。    这难道不是惑吗?    陈鹤似乎也并不指望她回答,只继续道:“何为天命?”    容常曦愣住,反问道:“敢问先生,天命当真不可违?”    “可,也不可。”    陈鹤模棱两可地给了个神棍般的回答,又道:“殿下此去,多加小心。”    容常曦立刻道:“先生此言何意?我还会有什么危险?是谁要害我吗?”    陈鹤的轻笑从门内传来:“远是非,断妄念,唯恐魂断梦空随啊……”    他留下这句话,再不肯多说一句,容常曦在回京的马车上,反复思量这句话,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陈鹤让她别再害容景谦了。    其实就算陈鹤不说,容常曦也是这么想的。    容景谦究竟是不是天命之子,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三番四次要对容景谦下手,结局遭殃的却都是她自己,而容景谦安然无恙。还有最重要的事是,因那药材年俸的事,她已无心要容景谦去死了。    容景谦是可以被改变的。    上苍让她重活一次,却不让她去杀容景谦,毫无疑问,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在容景谦不死,甚至登基的情况下,将上一世的事情统统改变。    既然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讨厌自己,既然他还小,既然这一世,他并没有受过那么多摧折,那么……    容常曦长长地吐了口气,内心在接受之余,到底还是有两三分不甘,可她确实不敢再冒险了。    第一次是躺了大半年,第二次是在西灵观傻了三年,第三次,她不敢赌了。    尤笑上前,给容常曦换上了长袍——这都是她们猜测着容常曦身长新作的,还好还算合身,只是这番回来,少不得要重新做许多新衣物与鞋子。    尤笑一边替容常曦梳头,一边同她说着宫内的事情,大皇子已去了青州,二皇子与三皇子在京城内建了府,但还没有搬出了东宫,四皇子身体不好,暂时还住在宫内……其他几位皇子不变。    容常曦状若无意地问了几嘴容景谦的近况,尤笑以为她是记挂着容景谦有没有遭罪,十分斟酌地回答着,容常曦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容景谦过的还不错。    自容常曦在西灵观住下后,容景谦随皇帝回宫,起初容景兴等人非说容常曦中毒是容景谦设局所害,后来有一回闹大了,秋猎的时候容景谦差点被容景兴一箭射中,皇帝大怒,将容景兴狠狠骂了一顿,又让容景谦自己复述一遍西灵观发生的事,且喊来了看门的那几个道人,佐证了容景谦所言句句非虚。    容景兴只好暂时按捺下来,没找容景谦麻烦,而少了容常曦的煽风点火,容景兴的带头做怪,容景谦在宫内的生活堪称自在,他本就很聪明,在射骑上也极有天分,当没了那些外在因素阻拦的时候,他的优点就比较突出了,加之还有吕将军那层关系在,皇帝对这个小儿子是越发喜爱。    他的允泰殿已被重新修葺过,还扩了不少地,已不再是从前那副鬼样子,下人提到容景谦,更加不是从前的不屑,而是一声恭恭敬敬的七殿下。    尤笑一边说,容常曦一边思索着,这和父皇的态度改变自然有关系,但恐怕容景谦自己也没少做小动作,容景谦才十四呢,这家伙果然不容小觑。    “跟在他身边的人还是那个禄宽?”容常曦道。    尤笑思索了一会儿,道:“嗯,还有个叫福泉的,似乎武艺颇为高强。”    容常曦吃惊地道:“福泉?!不是死了吗!”    尤笑有些意外:“这福泉本叫福海,曾在明瑟殿任职,后来辗转跟了七殿下,他似乎是什么……唔,有个弟弟早夭,他后来太过怀念弟弟,索性改了名字,纪念他的幼弟。”    容常曦沉默片刻,居然有点想笑。    天命不可违……    还真是天命不可违啊?    她之前曾以为福泉没按上一世的轨迹来,早早死在二皇子手下,为此还心绪复杂了好一阵子,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切不曾更改。    这样想来,上一世的福泉,大概也是因为弟弟死在二皇子手下,才由福海更名为福泉。    只是那时的容常曦是绝不会有兴趣去探究容景谦身边死太监姓名来历的。    这一世,因自己落水,引出了明瑟殿走水案,导致尤敏身亡,她又让容常凝去陷害容景谦,导致莲花纹玉镯遗失,因此使得二皇子害死那么多下人的事情提前暴露……    其他人的命运似乎并未改变太多,只是自己无意投下的石子,终究还是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但涟漪平息,湖面依旧风平浪静,他们也终归还是要走向既定的道路。    尤笑替容常曦打扮完毕没多久,便到了接风宴的时间,容常曦身着华服走到钟喜殿,除了大皇子仍在青州没能赶回来,其他皇子都到了,甚至四皇子也在,如同叶潇曼替他所求的签文一般,他的气色看起来比三年前好了许多,虽还是坐在轮椅上,但不再那般消瘦。    容常曦没有这三年间的记忆,以至于她乍一看到这些皇兄皇弟,一时间还有些不太适应,容景谦变化最大,他已不再背脊佝偻,长高了不少,因年纪最小,坐在最末,背挺的很直,容常曦进来时,他面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容常曦,既不喜悦,也没有不快。    容常曦翩然入座,她左边坐着的是容常凝,右侧则无人,这里本也应该坐一位皇子,但容常曦不喜欢两边都是人,会显得位置拥挤,所以一直以来,索性都是皇子一边,公主一边。    容景思道:“常曦,你可算回来了。”    容常曦撅了噘嘴,道:“还说呢,这次只有景兴景昊在宫门口接我。”    容景思好笑道:“我今日本在外有事,为你才彻夜赶回来的。你还怪皇兄?”    容常曦哼了一声,旁边的容常凝也很紧张地道:“常曦,我也想去接你的,只是嬷嬷拉着我,不许我离开,非要我做女红。”    兰妃和慧嫔也纷纷表示自己很思念容常曦。    “行啦行啦。”容常曦左看看右看看,没再故意板着脸,一笑,“知道你们都想我……景谦,你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角落的容景谦身上,他淡然地抬起头,道:“皇姐。”    容常曦拍了拍右侧的位置:“景谦,你一个人坐那么远多不好呀,来,坐我旁边。”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高台上的皇帝,也不由得愣了愣,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容景兴,他以为容常曦归来要找容景谦的麻烦,让容景谦坐过去也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立刻道:“你聋了啊,没听到常曦喊你呢。”    容常曦:“……”    容景谦看了一眼容常曦,又看了一眼容景兴,默默地走到容常曦身边的位置坐下。    本来好声好气把人喊过来,变成了容景谦很受胁迫地坐在容常曦身边,容常曦非常想暴打一顿容景兴。    但没事,这个可以以后慢慢再同他说。    殿内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大家似乎都在等容常曦还要出什么招。    可能就连容景谦自己也在等。    容常曦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竹笛,放在了容景谦的桌上。    她尽可能温柔地说:“景谦,这是我在西灵山,亲手所制的竹笛,可是我自己也不会吹……我记得宫人说过,你以前不知是喜欢吹叶子还是笛子来着,送给你。”    这下连容景兴都彻底傻眼了。    容景谦盯着那竹子看了半响,才道:“皇姐亲手所制,太过珍贵,我怎能收。”    他说着便要将竹子推回来,容常曦按住那根竹子:“你是我唯一的皇弟,我送你我所制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好马配好鞍,我颇费心血作出的竹笛,也该配我的好皇弟呀。”    容景谦蹙眉:“……?”    其他人:?    容常曦依然笑眯眯地看着容景谦,就差把和善二字刻在脸上了。    这竹子当然不是容常曦自己做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怎可能会做竹笛?    只是个小道人做完以后被容常曦看到,她抢来的罢了,那时候她就打定主意要送给容景谦了。    看着容景谦罕见的微微震惊的模样,容常曦内心一阵得逞的狂笑。    接受,亲爱的皇弟,你这根大腿,本宫抱定了。    ☆、纸钱2    “常曦, 你是不是那个什么花毒并未完全根治……”容景兴一脸担忧地坐在容常曦身边,伸手要去抚她额头, 容常曦将他的手打掉, 没好气地看着他。    “容景兴,容景昊,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她双手抱臂, 神色十分严肃,“以后, 不准找容景谦的麻烦。”    容景昊讷讷地点头,容景兴却几乎要跳起来:“啊?!为什么啊!之前的落水、还有这次的花毒, 每次他都在场!你就不怀疑他?!还有还有, 他性子那么讨人厌, 看着就阴阳怪气的,你——”    “——我才是那个受伤的人,他到底有没有害我, 我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容景谦用手中折扇狠狠一拍容景昊的脑袋,“他也没有阴阳怪气, 就是不爱说话罢了,你少借题发挥。”    容景兴十分委屈地捂着脑门:“常曦!!!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不是最讨厌他吗?!怎么在西灵山待了三年,你就!!!”    容常曦索性道:“没错, 就是在西灵观的这三年,让我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她拉着容景兴的手,十分语重心长:“景兴,称人之恶者, 不恶乎?”    容景兴说:“啊?”    容常曦解释:“你觉得你说容景谦坏话,自己是高尚的吗?”    容景兴丝毫不能理解容常曦的用心良苦,道:“反正比他高尚!”    “……”容常曦深吸一口气,“他受咱们的欺辱,说过咱们的坏话吗?”    容景兴“切”了一声,道:“那是他没地儿说!他跟父皇告你的状,父皇会理他吗?”    居然无法反驳……    容常曦欲言又止,勉强忍住骂他的冲动,道:“你别强词夺理。何况景谦是我们的弟弟,血浓于水,我们怎可以三番四次地给他下绊子呢?而景谦虽沉默寡言,却从不心存埋怨——”    “——他还不埋怨啊?!那眼神飞的,我看他心里早把我们骂了几百遍了!”    “别打断我!”容常曦怒吼一声,又想起自己现在是个心静如水的形象,憋出一个笑容,“总之,景谦本来就没做错过什么,之前他入宫我就讨厌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年纪比我小,怕父皇更加疼爱他。可现在你看,父皇待我,一如既往,而景谦,平白受了这样多的磋磨,仍有一颗赤子之心,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针对他呢?”    容景兴越听越糊涂,道:“赤子之心?容景谦有赤子之心?何以见得?”    容常曦一时间有些支吾。    她也不知道容景谦哪里有赤子之心,这还是她跟华君远学的听起来比较能唬人的夸人方法。    “这个需要你以后自己慢慢发掘。”容常曦意味深长,“总而言之,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以后不要针对容景谦。非但不能针对他,还要待他比其他人更好,这是对我们从前狂妄的补偿。”    容景兴委屈的要命:“常曦!你到底怎么了啊?!我们从前怎么就狂妄了?!我也没能欺负他几次啊!”    容常曦心想,那你就当是对上一世的补偿……    容常曦尽心费力地想要说服容景兴,奈何半天也没能说通,她想起上辈子容景谦打了胜仗回来,容景兴便主动有些佩服容景谦,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些男人,愚蠢的只知道看武力的男人!    容常曦说的口干舌燥,已准备将容景兴和容景昊打包赶走之际,容景思同兰妃却来访了,容常曦索性让他们一道进来,兰妃进来后,又是老一套,先抹泪表示自己十分思念容常曦,听到容常曦中毒时几乎要哭昏了,擦干眼泪又惊叹连连,说三年不见容常曦真是出落的越发美丽,容常曦敷衍以待,兰妃便留下容景思,说你们小孩子好好叙叙旧,而后便欣慰地离开了。    哎,羡慕。    容常曦望着兰妃的背影,有一丝晃神。    若自己也能如同她一般,眼泪说来就来,还需要在这里大费周章跟容景兴讲道理?咿咿呀呀哭一通,容景兴不同意也要同意。    容景思在软塌上坐下,好笑地看着憋的脸涨红的容景兴,兰妃一走,容景兴便大声嚷嚷起来:“三皇兄!你快帮我说说常曦,她太奇怪了!”    容景思说:“又怎么了?”    容景兴道:“昨夜你也看到了!她对那个容景谦,忽然就变得这么好!”    “我们本就是兄弟姐妹,关系好,才是父皇所盼的。”容景思看着容常曦笑了笑,“常曦这是长大了。景兴,你也该快些长大。”    容常曦扬起下巴看着容景兴:“听到没有?嗯哼?”    容景兴见左右都拉不到盟友,只好转头去问容景昊:“景昊,你说呢?”    容景昊心不在焉地说:“都好。”    “好个屁啊!”容景兴无语凝噎,“三皇兄,你很快就要搬出东宫了,接下来面对容景谦的可是我们几个!”    容景思道:“还没那么快呢。”    容景兴提到这个,稍微来了些兴致,道:“诶,三皇兄,你是不是快订亲了?哪家女子呀?”    “这个全看父皇的意思。”容景思端起一旁的茶杯,浅饮了一口。    容景兴有些失望:“那也得你喜欢才好啊。不过……上回春日宴,我看皇兄你与那个姚家女子似乎相谈甚欢?”    容景昊一愣,道:“是姚大学士的孙女吗?”    容景兴道:“没错没错,说起来,还算是常曦的表姐呢!”    容景昊眨着眼睛,不再说话,容常曦暗暗翻了个白眼,明知结局大概不会更改,还是有气无力地说:“三皇兄,我不喜欢她。你别娶她。”    而容景思的回答与上一世差不多:“嗯?常曦为何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里需要理由啊。”容常曦噘着嘴道。    容景思好笑道:“好,那就不娶。”    容景兴忽然一拍掌,道:“没错,不喜欢就不喜欢,哪里需要理由啊!常曦,你看,你明明懂得这个道理,凭什么让我一定要对容景谦好啊!我最多答应你以后当他不存在,要我待他和善,不可能!”    容常曦沉默片刻,最后让容景兴携容景昊一同滚出了昭阳宫,容景思没走,安静地饮着茶,看起来有话要说,容常曦好奇道:“三皇兄,你有心事啊?”    容景思放下茶:“常曦。”    “嗯?”    “你心中到底作何打算?”他道,“为何忽然对景谦如此友善?还要景兴景昊一同跟着你改变。”    容常曦随口道:“哪有什么打算,就是在西灵观沐浴天地灵气,茹素了三年,天天听观主教诲,想善待所有人罢了。”    容景思不无担忧地看着容常曦,道:“可你说过,他曾推你入掖池。”    容常曦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当时为了获得容景思的理解和支持,还曾说过这个谎……    她摸了摸脖子,有些慌乱地道:“哎呀,这个,其实我落水的时候,天气又冷,我穿的衣服也多,很可能只是我弄错了。我觉得,要杀我,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容景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信或者不信,只道:“看来常曦在西灵山上待了三年,确实改变不少。”    容常曦道:“嗯……”    容景思忽道:“那常曦曾说过的话,也都一并不作数了?”    容常曦无比茫然地看着容景思:“啊?哪句话?”    容景思看了她一会儿,起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你不记得就算了。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离开了,容常曦独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忽然意识到他是在说什么。    自己曾经对容景思说,希望他当皇帝。    容常曦哀嚎一声,抱住脑袋,只恨自己之前算盘打的太快太响,做事太不计较后果,现在临时改了计划,容景思这边确实是个麻烦。    但听他语气,原来他对皇位,确实是有所图的?    容常曦努力回忆着上一世,却实在不知道容景思是否争夺过皇位,主要是,就算容景思争夺过,她想必也意识不到。    ***    容景谦走入允泰殿,将竹笛放在旁边空着的盒子里,又从最高格的书架中拿出了一本《易经》,随手翻开。    里头夹了两张纸钱。    第一次是容常曦落水,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容常曦死了,甚至参加了容常曦的葬礼。    但过了些时日,在那次的宴席上,有下人通报说,康显殿下醒了,于是所有人欢欣鼓舞,仿佛他们都根本没参加过容常曦的葬礼——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根本不记得了。    而容常曦自己昏了那么久,同样对那段时间毫无记忆。    在容常曦“死”去的那段日子里,只有容景谦从头到尾拥有完整的记忆,而唯一能成为作证的,也只有那张他随意捏住的纸钱。    第二次,容常曦因曼舌花毒而亡,容景谦第二次参与容常曦的葬礼,他随着人群,踏过被白色纸钱铺满了的朱雀街,看见容常曦的棺木重重合上。    他躬身,从地上捡了一张纸钱,夹入了同一本书。    三年如白驹过隙,容景谦也颇为忙碌,容常曦的身影在宫中似乎彻底消失了,有人为之哭为之笑,容景谦却总觉得事情并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三年后,有人喜冲冲地说,容常曦恢复了意识,变得清醒,很快